段立言坐下一班机。纵然霍知非对家里的规矩心有微词,也不好贸然打破,只得自己拿着机票去办手续。
这一回的运气远不如四年前。飞起自起飞时便遇到气流,时强时弱,持续了一刻多钟才进入平稳飞行。对别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霍知非就扛不住了。随身携带的口香糖酸话梅起不了任何作用,手心冷汗直冒,紧贴椅背才勉力压下胃里的恶心。
直到空姐来分发饮料,她才觉得略有好转,朝空姐摆摆手,闭上眼打起了瞌睡。陷入昏睡前,她还意识到身边的乘客出出进进,真该庆幸自己拿到了靠窗的好位置……
睡得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间,像是有人扳开座位旁的扶手,有人替她盖上衣物,又有人摸了摸她的额头……她一个激灵睁开眼,下一秒不由瞪得更大,“你……你怎么在这里?”通过安检后,她分明看见段立言坐在等候区,一脸专注地看着手提电脑。
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抬手问空姐要了杯温水,耐心地看着她喝下去。喝完,她咂咂嘴,仰起头,“你……”
只说了一个字即被他按进怀里,“别多想了,再睡一觉就到了。”
冷气充足的机舱里,只有这个地方才令她感到舒适安心。她在他胸口蹭了蹭,意识还停留在方才,“你是要给我惊喜吗?好吧,我承认你做到了……”
头顶上是轻而短促的一声笑,她又顾自喃喃:“其实,真正论起来,你也不算破例,毕竟我也不是……”睡意再度袭来,将后面的话尽数湮灭,就连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也全不记得了。
从古老悠久的济南到四通八达的泰安,从雄伟巍峨的泰山到璨若明珠的青岛,都是霍知非以前心心念念向往的,而真等到了实地,亦不能免俗地发出“不过如此”的感慨。
两个人的假期散漫自由,即便一句话不说,也觉得悠闲惬意,直到一次小意外不期然地发生。
那是在泰山顶上,她去小店里买吃的,正准备结账时听外头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声紧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最后连店里的伙计都忍不住出去看。
霍知非慌忙跟着跑出去,果真是段立言。原来是他从饭馆出来找不到她,山上信号不好手机又接不通,她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跟他打招呼。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赶忙上前认错,却被他脸上的异样吓了一跳。
平日里,他虽然专横,却极为克制,尤其是对她,不过是在言语上占占上风,甚至懒得假以辞色,从未像今天这样。相距咫尺,薄唇分明抿成一条线,面上更是挂了一层霜,眼里的冷气直直朝她逼过来,电流般瞬间蹿到她心底,教她后背一阵战栗,下意识松开了拉住他衣服的手,半天没敢再跟他说一句话。
此后的行程里,气氛就有些别扭。即便后来段立言金口终开,却是简短洁说,霍知非当然不敢再招惹他,既然没少了她的吃喝,她也就不甚在意。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已是在青岛甚至整个行程的最后一天。
整个白天他们都在八大关,吃过晚餐回到酒店,却被告知几个小时前有人意外坠楼,警方尚在封锁排查。此后的情形一团乱,他们和死者的出入在时间上没有重合,很快被放了行。原先的房间是不能再住了,好在酒店方应对有方,他们也和别的客人一样,被安排到旗下另一家暂住一晚。
之后那一家的设施虽然与原先不相上下,但地理位置已到了海滨附近。调配房间时,段立言果断地退了原来的两个单人间,要了一个标准房。霍知非明白他的用意,知道是因为地处偏远,他不放心自己独住一间。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只是在进了门以后,趁他不注意,迅速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等她神清气爽地出来,段立言正从阳台折回卧室,反手拉上落地门。见她愣愣站在床边,发梢的滴水染湿了睡衣的肩背处仍兀自不觉,他转开眼光的同时走进浴室,出来后朝她伸出手,“过来。”
霍知非听话地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他手里的干毛巾已落在她低垂的头上,“说了多少遍头发不吹也要擦干。明天要是感冒了,就把你扔到黄海里去喂鱼。”
几天来,这是他跟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他的手仍在隔着毛巾替她拭干头发,力道恰到好处,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她轻轻地扯住他t恤的下襟,带着湿气的睫毛向上抬了抬,一双眼睛越发显得水色盎然,“你总算不生我的气了么?”
落在她后颈的手略有一顿,顺势将她扣到身前,他俯低下头靠过去,却被她伸手轻轻抵住,有些不解,“怎么了?”
“我……”她微微蹙眉,“我才不要碰一只烟灰缸……”她在多年前抗议后,他便从不在她面前抽烟,今天身上略嫌浓重的烟草味在记忆里还是第一次。
段立言淡淡笑了笑,放开她,转身进了浴室。
再度走出时,盘坐在靠背椅里的霍知非已半垂着眼睑,正在对着电视机连打哈欠。段立言抽出她手里的遥控器,俯身将她抱起,动作轻柔温和。她被沐浴露好闻的清香包裹着,源源呵上裸露肌肤的是他温热的呼吸,绵长缓慢,带着她能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晚风中的夏夜微微凉,隔着薄薄衣衫的身躯异常炙热。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被他抱过多少次,眼下与他气息相闻,却有些毫没来由的紧张,攥着他恤衫的手心开始微微泛湿,仿佛动一动能听见里头擂鼓般的心跳。她知道他要抱她去哪里,也知道此前他从未逾矩,她只怕管不住自己,因为无论接下来他有什么样的要求,她可能都不会拒绝。
不过短短的几步路,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悬空的一颗心飘来荡去没个着落,却一点儿也不想结束这一段仅距咫尺的行程……
终于,她还是被稳稳地放到靠里的床上。没等她有任何表示,他已先一步熄了卧室里所有的灯。
才刚稳住的心又是猛地一颤,霍知非本能地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