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跟杠子和三更喝酒的时候,爷爷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一直在我脑袋里回响。杠子看我愣愣地,就皱着眉头说:“鬼子,干嘛失魂落魄的?你丫不是嫉妒老三刚玩儿了个大黑妞儿吧?!杠爷可跟你说了,这是咱老三的造化!可四九城儿你去打听,谁有老三这艳福?!”
三更这会儿喝的满脸通红,摇头晃脑,美滋滋地作回忆状。杠子一把搂住三更的脖子,凑到他耳边,故作神秘地说:“老三,上午我在隔壁,就听你跟那大妞儿叨叨咕咕的说个没完。你都说什么了?该不会是你的英雄事迹吧?丫能听得懂吗?”
三更嘿嘿一笑,打了个酒嗝道:“杠,杠爷,我那点儿事儿,哪比得上您和皇子爷啊!您,您二位,一出道就破了他娘的太行决死陉。这事儿,现在在道儿上都传开了!那帮土耙子,都争着抢着要拜望您二位那!”
我一听就是一皱眉,心说这就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杠子倒是满不在乎,又给三更倒满了酒,假惺惺地恭维道:“老三,其实杠爷我最佩服的还是你啊!这些年,你跟着占天六爷,走南闯北,那见过的市面,可多了去了!咋样,给兄弟讲讲,讲讲你都见过些啥奇闻趣事,来来来,咱一人讲一段儿啊,不讲的罚酒三瓶儿!”
杠子一边儿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儿冲我使劲挤着眼睛。我一下明白过来,这小子是想从三更这儿套话。看来他还惦记着打探六叔的底细,想知道六叔是怎么那么了解冥河死渡的。
我心里头犹豫了一下,因为从家出来到现在,一直没得空跟杠子单独呆着。所以,爷爷跟我说的事儿,杠子还不知道。杠子这个人,虽然心眼儿不比我少。甚至有时候,坏主意比我还多。但这小子太嫉恶如仇,有什么事儿又不愿意兜圈子,心里有屁大个事儿都摆在脸上展览一下。所以我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告诉他我爷爷说的那些事。毕竟,那可是和他爷爷有关系的。万一这小子犯起横不讲理的劲头儿,非要让我爷爷为他爷爷的失踪负责,那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最后我决定,暂时什么也不对杠子说。等去看了伏地墓之后,再作打算。
这时候杠子又灌三更喝了两大杯酒,三更终于坚持不住,开口炫耀起以前干过的买卖。说来说去,就说到六叔身上。三更伸出一根食指,对着杠子比比划划,说了句:“信六爷,得永生!杠子,不是三哥瞧不起你。江湖,永远比你想象的,要深……”
三更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一下出溜到桌子底下,嘟嘟囔囔地说梦话去了。
买单的时候,杠子非要aa制。并且亲自从不省人事的三更身上掏出钱包,付了饭帐。等坐车回到晒古斋,又叫我付打车费。我自然不干,就问他怎么一分不掏。杠子先踢了哼哼唧唧的三更一脚,然后骂道:“他娘的,老子上午请洗澡花了钱了!咱aa制,就是一人花一样儿钱!咋?让你掏最小头儿的车钱,你还不乐意?!行,那个司机师傅,赶紧,把我们拉回去!”
我一见跟他讲不清楚道理,赶紧付了车费。然后我俩拖着三更,进了晒古斋。
杠子把三更扔在太师椅上,仍旧不肯放弃。蹲在一边儿,还一个劲儿地问这问那。三更还真配合,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说些啥。
这一宿,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我和杠子一起去照相馆拍了一寸的电子照。然后用手机存了电子底片,准备到晒古斋交给六叔。
等我俩到了晒古斋,才发现卷帘门低垂,打样的牌子高挂。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瘦子,正东瞧西望。我认得那是六叔的一个手下,外号叫洋钉。
洋钉一见我和杠子来了,赶紧打招呼,一边叫着皇子爷好,杠爷好,一边三长两短敲了五下卷帘门。随后,门里面有人将卷帘门举起一米多高,我和杠子弯着腰钻了进去。
一进门,才发现屋里真够热闹的。有五六个人正围着三更问这问那,三更好像还没醒酒,眼睛还有点儿睁不开。六叔则坐在那张太师椅上,身后站了两个老头儿,正俯身在六叔耳边说着什么。靠着墙边,还坐着一个知识分子。这人带个高倍数的金丝边眼镜,正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发呆。
我和杠子赶紧把底片交给六叔,六叔就随手给了靠墙那个知识分子。那小子点头哈腰地说了几句六爷放心,然后把电子底片传在电脑上,开始鼓捣起来。
我和杠子不明所以,刚要问六叔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六叔身后那两个老头儿二话不说就闯了过来,一人拎着一条卷尺,上手开始给我和杠子丈量三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