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杠子告别六叔,回到家里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也没去潘家园儿,我是奉命到后院陪着我爷爷在书房呆了一个上午。杠子则履行承诺,叫上三更去洗澡,还真踅摸着一个厚嘴唇的非洲大妞儿。三更很满意,杠子很得意。这小子后来告诉我,那娘们儿其实是菲律宾的,不过皮肤黑得可以鱼目混珠罢了。
我这次下地倒斗的事儿,六叔早向爷爷汇报了一清二楚。我心里头毛毛的,也不知道爷爷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怪下来。毕竟,我是老王家第三代单传。我爷爷是四十岁的时候才有的我爸爸,我爸爸三十岁才有了我。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王家恐怕真就后继无人了。
没想到我爷爷竟绝口不提太行山的事情,而是泡了壶西湖龙井,要我陪他弈棋。
我爷爷有一副宋代定窑的天星棋,爱如珍宝。以前总是跟杠子他爷爷一起对弈,后来杠子他爷爷人间蒸发,我爷爷的对面就换成了我。
每次和爷爷弈棋,我都是执黑先行。可基本都撑不到官子,中盘就会崩溃。不过今天爷爷似乎有什么心事,连着出了几手昏招儿。于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战到收官并破天荒地以一目半险胜。
爷爷见输了棋,反而长出了口气,哈哈一笑。然后摸了摸我的脑袋,说要给我个奖励,想要什么随便。
我自然是十分高兴,我爷爷的宝贝可多的是。随便拿出一件儿来转手,那钱也够我和杠子躺着花上半年的。不过这会儿我却没心思要什么宝贝,而是想问我爷爷一个问题。
自从昨天听了六叔的一番高论,我回到家之后心里就一直在琢磨:为什么六叔会对那太行决死陉,以及赵襄子墓中的一切了如指掌。就好像他亲身所历,亲眼所见似的呢?
昨天杠子还不知深浅地打听了一句,结果六叔连眼皮都没抬,装着没听见,就低着头喝酒吃菜。
我知道要是这样单刀直入地去问,以六叔的性格,绝不会漏半个字给我们。这位占天六爷凡事都喜欢故作神秘,能拿出来说的,或者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或者就是略带炫耀的意思。也正因如此,才会建立起高深莫测,洞察一切的狗头军师形象。
可占天六爷要跟我爷爷相比,显然还差着一个档次。而所谓血浓于水,即便我爷爷有时候也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板儿脸,但对于我这个唯一的孙子,应该还不至于耍什么花枪。
果然,爷爷听我道出了心中的疑惑,皱了皱眉头,略一沉思。之后,起身到柜子里拿来一个篮球大小的方盒。这盒子是檀香木的料子,一看便是古物。这要是拿到晒古斋出手,少说也能进个十万八万的。
就见我爷爷把那檀木盒子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双手捧住盒盖,先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揭开了谜底:只见在檀木盒中,原来是一颗漆黑漆黑的骷髅头骨!
这骷髅头比一般人的脑袋都大,通体漆着不知名的黑漆,溜光锃亮。最奇的是,在骷髅头的头顶上,刻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文字。我只觉得十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爷爷啜了口香茶,缓缓开口道:“这是,知伯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