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杠子见到六叔的时候,他正在送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出门。杠子一见就乐了,悄声对我说:“哟,这位长得怎么跟你六叔这么连相啊?该不是占老六的私生子吧?”
我其时并没有注意,听杠子一说,便也眯起眼细瞧。果然,那年轻人跟六叔站在一处,除了个子高一点之外,身形五官,都极为相像。不过六叔今年已经六十多了,嘴上留着两撇陆小凤式的小黑胡,一眼就能看出是个老狐狸。那年轻人也就三十不到,油光粉面,贼眉鼠眼的,瞧着就有那么几分轻浮。
说话间那个年轻人已经擦身而过,上了一辆出租车。我回头看时,却发现那小子正透过出租车的车玻璃,偷偷地瞄着我。脸上,竟好像现出一丝恐惧来。
我不由好生的纳闷,却也没有多想。反正像那路人多是做贼心虚,看见我和杠子这样高大威猛的,自惭形秽不说,心生胆怯也是很正常的。
六叔送走了客人,回头拉着我和杠子进屋。他也没多问我和杠子这两天的行踪,而是开门见山,直接交代了任务:“这次饭局,地点在吕梁山,靠近内蒙。是一个白日斗,春秋的。开饭时间就定在下周一,今天是周四,你俩先休息两天。回头一人给我两张一寸照片,要电子版的底片。后天上午到潘家园儿店里等我,带你俩去试妆。周日晚上出发,之前把该办的事儿都办好,别误了时辰!”
我和杠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听这也不像要下地倒斗,倒好象要进剧组当群众演员。可我俩既然来了,就算坐到了饭桌前,一切都得听东主安排。
六叔又嘱咐了两句,然后带着我俩出去搓了顿大鸭梨。
六叔特意找了个单间儿,怕的是说话不方便。果然,杠子三瓶儿啤酒下肚,便开始满嘴跑火车。把这一次去太行山倒斗的情形,添油加醋地演绎了一番。不过他可没提咋呼和小白,而是把美女披萨说成了“见红行动”的发起者和引路人。凡是小白哥的戏份,也都叫披萨给抢了去。这小子说道激动时,还拉着我给他搭戏,来个场景再现。
六叔就一直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等听到那个老雀尾子出场的时候,脸色却忽然一暗,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一瞧六叔的神态,心知蹊跷。怕他万一开口问杠子,杠子再说漏了那八千块钱的事儿。于是赶紧接过杠子的话茬,转而说起那天下第一神棺石不开。没想到六叔一听石不开三个字儿,眉头皱的更紧了。我心里纳闷,便急忙平淡无奇地把故事给结束。
六叔听完长出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行!皇子长大了!老六我也就放心了!”
我笑道:“在六叔跟前,我永远是个孩子。”
六叔点点头,接着说:“你们俩这次大难不死,纯属运气好。福星高照,才得化险为夷呀。以后千万不要再冒险了!无论有什么事儿,都先跟我打个招呼。我虽然年岁大了,但有我在,至少能保你俩小命无忧。”
杠子这人就好自大,经常自我膨胀。这回有了冥河死渡的经历,更把后脑勺贴在脊梁骨上,傲上天了。再者杠子其实也算是在六叔的眼皮底下长起来的,所以跟六叔也很亲近。这会儿听六叔教训,便撇着嘴说道:“六叔,我可不是瞧不起您啊。我知道您也摸过不少大斗,遇过不少奇事。可像太行九陉,冥河死渡这样的大场面,我还真担心,您听没听说过?”
六叔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古来太行,只有八陉。分别是军都陉、薄阳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帜关陉。所谓太行第九陉,乃名决死陉。你们说的冥河死渡,不过是其中最险要的一段。”
六叔顿了顿,喝了口酒,接着说道:“冥河死渡中那些血舌,其实是水蛭的祖先。上古女娲抗魔战时,残留的余孽,名为血饮。那些白头,应该是中了仙人骨。传说是古时十万大山一带流传的最毒蛊术,中蛊者满身骨刺,生剥筋肉,最后只剩嶙嶙白骨,形如豪猪。蛊成时生魔眼,可以困人心魄。同时,也就是传蛊的方法。”
六叔说着,瞥了杠子一眼。我心里一紧,想起杠子在死渡门口那一脸的死气。杠子也瞪圆了眼睛,担心都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