杠子大学学的是营销,毕业之后却被发展成了下线。吃斋道人骂他,他忍,谁叫那是爹呢,又是自己的下线。谈了四年的女朋友把他给踹了,他忍,谁叫她是上线呢,那个第三者又是上线的上线。被我嘲笑,他就不忍了,谁叫一个是黑猪一个是乌鸦呢!
后来我俩凑到一块儿喝酒,喝潮了就共同慨叹生不逢时以及天妒英才之何其不开眼也。说到动情处,我不禁诗兴大发,举起酒杯,对月高诵李白老师那首流传千古的著名诗篇《呛了酒》:“啊!天生我材必有用,欧元美元一起来!人民币,也不拒,只要不是hd……”。
杠子这人一听到钞票眼睛就放光,当下猛灌了两口酒,然后说道:“鬼子,你说咱俩这么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over啊?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理应干出一番大,大大的事业!……要说我家里的情况也就算了,我老子那早晚是要受到太上老君同志的亲切接见,然后位列仙班的,压根儿就没工夫搭理我这根儿胡子。可鬼子你不一样啊,你丫不是皇族吗?怎么你爷爷,你老子不给你安排个微服私访或者巡守边疆的差事呢?”
我本来诗兴正浓,被杠子这一问,全给浇稀了。只得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拍了拍杠子的肩膀:所谓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这事儿,真是有苦难言。
话说我爷爷打家劫舍多年,确是攒下了大笔钱财。当年进京的时候,光是拉东西的马车就套了八大辆。为了避免过于张扬,还特地分成了四拨儿,都是趁着天黑才溜进城里。文革那阵儿虽然不得已丢弃了一些财物,但剩下的还是相当可观。只不过这些钱财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只能用来开些地下钱庄、赌场、典当、古玩店之类的铺子慢慢洗白。而我爷爷是民国巨匪,不宜抛头露面。我老爹又是红色青年,不大义灭亲就算祖先有灵了。所以所有的买卖生意,就都分给那五个随着我爷爷进京的弟兄一半,并一直是由他们出面打理。
当年跟着我爷爷进京的五个弟兄,年岁都不甚大。他们都是十一二岁在京西一带跟我爷爷落了草的。那会儿我爷爷已近而立之年,但一直没有娶亲,所以就把这五个半大小子当成儿子一样看待。一直带在身边左右,出生入死,不离不弃。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五个人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我爷爷冒险入京,又数十年忠心耿耿,甚至对我老爹和我都视为亲主的原因。
我爷爷把铺子交给他们打理,一方面是因为十分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邀买人心。果然,这五个人于生意上十分的尽心。后来又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老王家竟成为了小平爷爷口中先富起来的那批人。
我本来想着大学毕业之后,就掺和进家里的买卖。顺理成章地登上富二代的宝座,每天奔驰宝马,酒吧钱柜,泡妞把妹,乐得逍遥自在。
哪成想我老子嫌他老子的生意都是剑走偏锋,银子来路不正,所以压根儿就不叫我沾边儿。还放下狠话,要是我敢背着他搞东搞西,就当场打折我的两根儿筷子腿儿。
为这事儿我爷爷跟我老爹吵了好多次,但我老爹这人犟得很,所以最后都不了了之。直到最近这两年,我老爹经常出差在外,我才有机会到各个铺子里去转转看看,体验一把少掌柜的的感觉。
杠子听罢我声泪俱下的痛诉,不以为然地将酒眼一翻,打了个酒嗝道:“看来以后我得管你叫傻子了,亏你还自认有几分鬼机灵儿。mr小白,听杠爷给你分析分析:你还记得你那朦胧眼儿不?那时候为啥我们这帮孩子都不敢打你家门口儿过?就因为你老子那会儿看人的眼神儿特邪恶,好像找到合适的眼珠子就要抠下来给你换上似的。我就不相信,这样一个爹能忍心把你腿给打折?你要真怕引起家庭矛盾,那就去找你爷爷手下那帮老家伙帮帮忙,来个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嘛!这样就算你老子以后知道了,也怪不到你爷爷头上。顶多再叫你爷爷来个佯怒,呵斥那几个老家伙一通儿,也就结了。这叫移花接木,转嫁矛盾。当然,你得迅速干出一番成绩,实在不行也要先犯下两个案子。甭管是强奸还是被奸,只要到时候你老子一看你已乘船,也就没得奈何了。”
我一琢磨杠子的话也在理,这个馊主意出的倒也不错。只不过他有所不知,我的童年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一直是鬼眼朦胧,云里雾里;第二个阶段则溺于家庭暴力,水里火里。
其实我何尝不想先下手为强,只不过心理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害怕我老子愤怒的巴掌和拳头。可如今毕业都快三年了,还是一事无成。眼瞅着大好青春一去不返,真真儿的走投无路,也只有豁出一头儿了。
决心已定,我当即便想付诸行动。可杠子说现如今酒后驾车一律拘留十五天,真要一失足留了案底,以后结婚贷款买房都是问题。于是我俩就又喝了十数瓶儿啤酒,然后倒头跟周公侃了一天一宿。
酒醒之后,我顾不上洗脸,便坐上杠子那辆七手一厢的夏利,直接杀到琉璃厂后身儿,去找跟我关系最好的占六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