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空荡荡的只剩了他一个人,范瑜已站立了许久,渐渐感觉到双腿如灌了铅,一阵阵酸麻难忍。一个时辰前散朝,龙天池命他留下候旨,便起驾回了宫,众位大臣也都作了鸟兽散。可他等了这许久,也不闻皇帝的召见。环顾四周,殿内外连个可打听消息的太监都没有,实不知皇帝究竟是何用意。
昨夜在后园给辛欣写了休书,一时失态,饮了几杯酒,好似醉了,只依稀记得最后抱住了辛欣。待早晨起身,余香犹在,佳人已杳。
不知是宿醉头痛,还是心里伤痛,他的全身都似被隐隐的痛楚缠绕着,好歹硬撑着上了朝,却不料被皇上留在了殿上。瞧着外面的日头似乎已过了晌午,他自早上便没进食,这会儿站得久了,脑中已有些晕眩。
听说皇上一大早来了相府,然后便单人独骑追去见了辛欣。为了一个朝廷大员的弃妇,他这天下至尊要做什么?他忽然心念一转,莫不是因为辛欣?难道皇上――欣儿,莫不是你远走他乡,都是为了我范瑜么?原来你受了这许多委屈,我竟毫不知晓。
范瑜微微闭上双目,忍受着噬心的痛楚和悔意。
“范大人。”身旁传来一声轻唤,范瑜睁目,看到了眼前微躬着身子的大太监李明德。
“李公公。”范瑜定了定神,“皇上可是要召见本相?”
李明德满面带着笑,“范相一猜即中,皇上请您去御书房呢。”他弯了弯身子,当先领路,范瑜沉吟片刻,随后跟上。虽是满腹疑团,他也终究没有出口询问。
前面就是御书房了,两人转弯走上花径,李明德忽然退后一步,低声道:“范大人,今儿皇上好似有些不高兴,大人小心着些。”他一向对这位温雅如玉的相爷很是敬服,虽然明知道此次是皇帝故意责难于他,瞧着也着实于心不忍,他顿了顿,接着说,“您顺着皇上的意便好了。”
范瑜没有应声。顺着皇上的意?也许自己便是一直顺着皇上的意,今日才逼走了辛欣。
素黄便服的龙天池背对着殿门,双手撑扶着桌案,头微微垂着。听着靴声自门外响起,他没有回头。范瑜进了殿门,撩袍跪倒叩拜,直到做足了礼数,龙天池仍然没有回头。范瑜也只得直直地跪着。
堪堪过了一炷香时刻,范瑜身子虚软,出了一层层的细汗,渐渐便觉脑子昏昏,几乎跪立不住。
“范相爷今日身子不适么?怎得跪也跪不住了?”蓦然被皇帝一问,惊得他抬起头来,正撞上龙天池冷厉的目光。“起来吧!”
范瑜扶着双膝,强自立起,眼前一黑向后便倒,却被皇帝伸手扶住。
“坐下歇息吧!”按他坐在椅中,龙天池轻叹了口气,“范瑜,你我君臣相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范瑜不解,只抬目望着他。
“对辛欣姑娘,朕也是极欣赏的。琴心阁主、无双剑客、一品夫人,范瑜,你这位夫人,可不寻常啊!”
厚厚一叠密折纷纷落落飘在范瑜面前。
皇帝竟然都知道了?
他翻身跪倒:“请皇上治臣欺君之罪!”
“欺君?”龙天池哂笑,“恐怕范大相爷也是被蒙在鼓中的吧。”
是啊,一年多的相守,他也终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便是昨日写下休书,他也不知辛欣此举竟是为了自己。范瑜心底不禁泛起一股凄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