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龙天池进来没多久他就醒了,正听到外屋皇帝的责问、辛欣的应对,见皇帝并未降罪松了口气。正要唤人扶他起身见礼,龙天池已拂袖而去。辛欣与蓝玉的交谈他尽数听在耳中,那句“向范瑜讨一纸休书”令他全身霎时血液凝注,宛如跌入了千年冰窟。原来,欣儿一直以来都存着这样的心思,一旦事情有变,便会离开自己抽身隐退,原来,即便这一年多来付出这许多的温情与关爱,在欣儿的心中,自己终究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此时,忍着噬心的痛,他强打着精神,只与辛欣说着话,仿佛这样,就能多留她一刻。
辛欣看他兴致极好,也不忍心驳了他的心意,两人就这样一坐一躺,直到天光微明。室内开始透着微光,忽然发现辛欣面上的倦意,范瑜为着自己昨晚的不智与意气感到深深的不安:“欣儿,我只顾自己有了精神,却搅扰你一夜不得安歇。”
“相爷说哪里话来,欣儿也不觉得疲累。”辛欣仍是微笑。
相爷!她一晚上都这样称呼,这么快就开始疏远自己了么?他苦笑。
在巍巍宫墙内,也有一人整夜辗转难眠。
“范夫人!你让我如何处置?”
那女子的容光和风姿,那女子的别样风情,令这看遍红颜的皇帝也难以忘怀。
母后一族,为官者众,多是大权在握之人,几有独揽朝刚之势。秦王把持兵部,拥兵数十万,以作后屏。最近几日范瑜抱病,他又频频插手各部事宜,甚至不向皇帝禀报,擅自下令执行。
朝中能与之抗衡的无非英王与范相。可范瑜一介书生,平日所想,无非国事与百姓,自己几次旁敲侧击,他都不以为意。仅仅依靠英王所辖的禁军与侍卫,实在是势单力薄。何况,倘若真是到了动用军队的地步,那他们母子之间,夫妻之间,翁婿之间,都已是无亲情可言了。那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不到万不得已,龙天池实不愿走这一步。
以调换范夫人画像之事清理后宫?最少可有震慑之用,杀一儆百。
可那女子倾国倾城的面容,那黝黑的带着微微的怒意的眼眸,让他――不忍。
再说,太子有三个月大了,应母后所请,已立了他为太子。幼子又如何能失去母亲?
人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何他却这般不舍?
李明德无声地走了进来,轻声道:“皇上,夜深了。”顿了顿,见龙天池未答言,又细声说:“皇上,都快四更了,承德宫还候着呢。要不,奴才去――”声音中带着疑问,他没往下说,等着皇帝决断。
承德宫?是,今儿本答应了吴贵妃,去承德宫安歇。
忽然,一个念头涌了出来,龙天池不禁笑了:“去承德宫。”
范夫人,咱们很快又会见面了。
李明德忙取了紫缎纹龙披风跟上,早有小太监急急奔去吴贵妃处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