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何九叔便带着县令去西门府邸拜见了蔡府管家翟老头,自然郓哥儿与黄文嘉两人也早早到了。
果不出黄文嘉所料,翟老头对郓哥儿的实力有增高了一层,以为县令亦在郓哥儿的掌控中;县令更是另眼看待郓哥儿,他原以为郓哥儿发财了,也不过是一块儿肥肉,也不知要多长时间才会搭上官场的人脉,在此之前,他那些银钱,还不是得被自己好好的享用一番?
谁知人家这么快就搭上了蔡京这条线,再看看翟老头对郓哥儿那亲热客气的态度,怎么也不像是新近认识的,再看看原本是仇人的西门大娘子对郓哥儿言听计从的态度,亦叫他惊诧于郓哥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了。
待等到得知郓哥儿很有可能到东京汴梁去给郓王当校尉时,这位阳谷县的父母官差点反过头来叫郓哥儿亲爹。久在官场之人,哪有不知道郓王极受恩宠的?
如今人家手眼通天,自己哪里还能心安理得地占人家郓哥儿的便宜?至于人家许诺的狮子楼分红,那是再也不敢要了,异日说不定自己还得给人家备下份孝敬呢。
怎么办呢?那还用问,赶快拍马屁奉承吧。
于是乎这位县令对郓哥儿赞不绝口起来,口气里还带着恭敬。
他越是这样儿,翟老头便越对郓哥儿另眼相看,县令好歹也是个官儿,在地方上只要上官不过问,那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可你看看眼下这位好像三孙子似的,这个郓哥儿不简单啊。
临了,翟老头怀揣吴月娘给的一千两银子和今天黄文嘉又孝敬上的五百两,心满意足的走了,回汴梁城复命,向蔡京举荐黄文嘉去也。
翟老头一走,县令赶忙派人把何九叔给自己送来帮忙打官司的银子拿来,便要还给郓哥儿,更声称他是一方父母官,怎么能受当地大户的钱呢?狮子楼的分红那是万万不敢收了。
总之此公最后就差喊出“为人民服务”了。
黄文嘉也不等郓哥儿的意见,便驳回县令的请求,要他把银子收起来,狮子楼的分红照给,“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县令觑眼见在座各位都是真心实意地要自己收下这银钱,便放心了。
花花轿子大家抬,黄文嘉这么一来,自己往后的日子还算好过。
此来前,郓哥儿与黄文嘉合计了半日,对另外两个官职已有了计较,故此郓哥儿当着县令的面儿就把阳谷县丞的官凭印信给了黄文嘉,还要县令对黄文嘉“多加关照”。
县令还没弄明白这个任命是怎么回事呢,却又见郓哥儿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张另外一张官凭印信,递给了何九叔,告诉他,从今儿个起,他老人家就不用干阳谷县的团练了,直接升为提刑官,坐火箭般蹿升了好几级。
何九叔哪里想得到这等意外之喜?临老了竟然当上了大宋的提刑官!这下子还愁老了没好生活吗?别说眼下的风光,就是退休之后,按照朝廷的体制,就是每年退休的养老钱也尽够他用了。
这般荣耀和实打实的好处登时令何九叔说不出的感恩戴德,把郓哥儿当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当着一众人等的面,拜谢起了郓哥儿。
今日的所见所闻更令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日后铁下心来跟着郓哥儿混了。
看看郓哥儿和黄文嘉,这两小子才多大,就有这般本领,日后还不得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啊,跟着他们,这一生也算不枉了,死后也有门面见地下有知的老祖宗了。
郓哥儿把提刑官这个职位给了何九叔也算是恰如其分,何九叔本身就有验尸推理审案的手艺和经验,坐在这位置上不算尸位素餐。
何况何九叔一旦去做了提刑官,他在阳谷县的团练一职正好空了出来,正好趁机要自己的便宜老爹充当此职,也好暗中培养军事力量。
如此收了何九叔的心、又掌控了阳谷县团练的好计,自然是黄文嘉的手笔了。
何九叔此时果然满心诚惶诚恐的感激,他是没有半点得意洋洋翘尾巴的意思,他自以为心知肚明郓哥儿如今的力量,既能把自己抬到这个位置上,而且好似混没在意的样子,那就有能力把自己再从这个位置上掀下来,自己一步登天不假,可绝不能忘了是谁给了自己这架青云梯。
至于郓哥儿的老子接了自己的位置,他更没意见,在他看来,也许郓哥儿日后还有更好的安排呢。
这个场面无比怪异,何九叔也算是阳谷县令的顶头上司了,如今却对郓哥儿顶礼膜拜,咱们的县太爷心中是何等的震撼自也不必提了,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自己要保住乌纱帽,看来日后光在京城里头使劲儿还不够,这个郓哥儿就是现成的大树,不能不抱啊。
这么一来,县令也明白自己如何对待黄文嘉了,看人家这意思,那是丝毫没想断了自己的财路,那自己就该“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日后在县务上少开口多听话,黄文嘉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到底在官场上随说没有大成就,可听风声看行情的本领还是有的,郓哥儿走后,这个黄文嘉就应该是郓哥儿在阳谷县的代言人,自己还不得好好巴结着?
以前听人说起黄文嘉,都说是顽童,可你看看人家这几日来在郓哥儿面前说话的分量地位,就知道这小毛孩子早年在东京汴梁不是白过的。
这么一想,县令就认定郓哥儿能搭上蔡京这条线儿,黄家没少帮忙。
如此一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县令突然觉得自己在阳谷势单力孤,得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于是乎连忙挽起黄文嘉的手称兄道弟起来,亲热的不得了。
没法子,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谈笑间,阳谷的势力新划分就悄然决定了。
只一个上午,阳谷县里稍微消息灵通的人可就都知道阳谷县的变化了,虽说不大清楚他们的乔大官人抱上了京城里哪位达官贵人的粗腿,但县令落了威风,对人家言听计从那是一定的了。
“阳谷县算是姓乔了”,一些胆大的泼皮暗地里相互传着,连带着把那向郓哥儿效忠的泼皮界元老周良也捧上了天,阳谷县里原本对周良有些微反抗意思的其他泼皮老大登时偃旗息鼓,纷纷跑到周良家里站在庭院上点头哈腰等着训斥,这时候让他们舔周良大哥的脚丫子他们也甘之如饴啊。
偏偏阳谷县里大大小小的青楼勾栏的老鸨们也来凑热闹,站了满院子莺莺燕燕地喊着周良“大爷”,只求往日里的怠慢多担待着点,日后院子里的生意还要多多照应。
周良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往日里因为没银钱逛窑子,要占便宜没少受那起子乌龟的闲气,这些个老鸨子也俱个冷嘲热讽的,“今儿怎么的?看老子发达了才来巴结,晚了!”
不过周良跟西门大官人时日久了,也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佛门道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说这么些个半老徐娘们娇滴滴地扭着腰身求自己,还能不心软。
想必这辈子女人自己是不缺了,先不论那些守在青楼里跪等自己的小娘皮们,就是眼前这几位风韵犹存的,自己还不得先睡了?保管各个拿出压箱底儿的绝学侍候自己!
不说那个中滋味,就是定人命运的掌控感觉也叫人心醉啊。
周良素质也算不错了,他倒没忙着把红二姑等人就地推到,而是饮水不忘挖井人般地想起了眼前这一切是谁给的。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老子从没这般风光过,这条命便算是卖给乔大官人,那又如何?”周良下定决心,当下便不理会众人,跑到黄文嘉那里去早请示晚汇报了。
“您老人家一句话,要咱们怎么办?”
这话说得很是热血沸腾,虽然出自无赖之口,倒也难得。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郓哥儿等人越发忙碌起来,
何九叔新官上任,自然不能再留在阳谷,他自有自己办公的官衙,连日里东平府大小官员你来我往地请客吃饭,就是为了探一探这位新提刑官的成色。
何九叔得了黄文嘉的吩咐,说话滴水不漏,为人低调不说自己的背景,却通过阳谷县令隐约地把自己走的是东京汴梁蔡太师的门路,且十分亲近的话透了出来,登时令众官对他令人相看,竭力讨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