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证我清白!”
碧眼鬼闻言,仰天长叹,泪如雨下。
“大人啊!我蒙你搭救,脱离苦海。四海之内,举目无亲!你若西去,我将何往!不如同赴黄泉!”
蓼臾见碧眼鬼义气如此,心中感伤,也流下泪来。
他停了半晌,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你随我同去也好。你脾气暴躁,手段超群。倘若无人约束,必成大祸!不如结伴西游吧!”
围观的百姓见蓼臾如此安排,纷纷大哭。大家都哭喊着挽留蓼臾,但是蓼臾不为所动。
他对周围的乡亲们说:“各位父老!蓼某有一事相求。蓼某一生,为人但求端正清白。烦父老转告家中子侄,凡蓼家之人,须洁身自好,不可作奸犯科,辱没我蓼家清誉!如若不然,我必化为厉鬼惩之!”
大家哭着点头答应,泣不成声。
然后蓼臾对躲在条案后的几位大人说:“还不行刑,更待何时!”
那个老太监见蓼臾自愿送死,心里稍稍放宽了些。他自己却仍然躲在条案下不敢出来,却招呼着另外的两个刽子手上去行刑,
“来,来啊!去,去送蓼大人上路!”
那两个刽子手胆战心惊的从人堆里爬出来,慢慢的摸到蓼臾身边。
他们颤抖着举起刀,陪笑说:“蓼大人。对不住您了啊!我们是奉命行事,您九泉之下,不要怪罪我们啊!”
蓼臾并不答话,面不改色,从容引颈就戮。碧眼鬼傲立一边,双目紧闭,心如刀绞。
两个刽子手见蓼臾如此慷慨,而且碧眼鬼也不来阻拦,心下一狠,挥刀斩下。须臾,蓼臾人头落地,血染白地。
人群中立刻悲声一片,如丧考妣。
蓼臾一死,碧眼鬼痛不欲生。他狂吼一声,飞身抢到刽子手的旁边,一脚将其踢飞,夺过大刀。然后他持刀仰天狂笑数声,指着躲在条案下的官员大呼道:“吾自西方来,今往西方去,又何惧哉?!他日我必为厉鬼,索尔鼠辈之性命!”说完,大刀一挥,自断头颈而死。
碧眼鬼的头掉在地上,鲜血如瀑布一般涌出,身躯却巍然屹立。全场寂静无声,只有呼呼的风响。半晌,那巨大的躯体才砰然倒下。人群中又发出悲怆的哭声。
碧眼鬼倒下许久,几位浑身颤抖的大人们才慢慢的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老太监两腿酸软的坐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他抹抹额头上的冷汗,露出一点神经质的笑容。本来是来杀人的,现在他却感觉好像是自己走了一趟鬼门关。好险!倘若碧眼鬼不死,发起狂来,在场的这些人,谁也别想活!
正在老太监暗自庆幸的时候,从人群里钻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獐鼻鼠目,形容猥琐,举止轻佻。他一直走到太监跟前,深鞠一躬,满脸带笑的说:“公公受惊了。”
老太监看了看这个人,站了起来。他拿手帕擦了擦嘴角,露出鄙视的表情。
“哦。是蓼顺啊。你哥哥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蓼顺把腰弯得更低了。
“蓼臾虽是我兄,但他却是国家的罪人。为大义,可灭亲。罪人既已伏诛,我为国家而庆幸啊!”
“呵呵呵!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老太监阴阳怪气的笑了几声,然后他从袖子里抽出厚厚一摞的纸,递给蓼顺。“喏!这是你的赏银。还有,明天你到吏部领衔去吧!”
蓼顺接过那些纸一看,厚厚的全是银票,高兴的连连作揖。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日后还请公公多多提拔!”
老太监笑了笑,语气讥讽的说:“哪里哪里!你是有功之人嘛!”
蓼顺又说:“还有一事求公公。蓼臾他毕竟是我兄,我想把他的尸首带回家乡安葬,不知可否。”
老太监看了看场上血淋淋的尸首,恶心的捂住了口鼻。
“可以。你赶紧把那些尸首带走。尤其是那个碧眼鬼的,我看着恶心!”
蓼顺连连点头。
“马上马上!”
说着他就向场中走去。
此时兵丁也都散开了,原来围在外面的百姓都跑了进来,跪在蓼臾的尸体旁哭丧。有几位老人甚至哭得晕了过去。
蓼顺叫来一辆大车停在场中,然后指挥几个家丁驱散了场中的群众。他先去抱起哥哥的尸体和头颅,凑好了放到车上。大家都用极其鄙视和厌恶的目光看着他,狠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安放好哥哥的尸首,他又去捡碧眼鬼的头。
就在他的手指刚刚碰到碧眼鬼火红的头发的时候,那双让人恐惧的绿色眼睛却猛的一下张开了!
那一双怒瞪着的眼睛冒着绿荧荧的光,映得蓼顺的脸上一片青色。同时碧眼鬼的嘴角慢慢的浮起一种奇怪的笑容,凄凄惨惨,阴风阵阵,就如厉鬼还魂一般!
蓼顺淬不及防,吓得大叫一声,倒退数步,仰面跌倒,随即口吐白沫,晕死过去。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大家看着场中浸透血液的雪地里那颗惨笑着的恐怖头颅,浑身发冷,寒毛倒竖。碧眼鬼临死的诅咒像闷雷一样一遍遍的在每个人的心里回响……
岁月飞逝,时光流转,几百年的光阴就如弹指一挥。蓼臾的家乡――也就是他安葬的地方,如今叫做蓼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