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的后座,左手上把玩着那枚戒指,一直默然不语。他无法相信,从小到大,他一直生活在别人的计划里。他上学、他工作、他恋爱、他结婚,如此等等,都有只手在悄悄地安排。
下午六点,太阳虽然已经褪去灼热的光芒,但空气依然暖哄哄的,扑在脸上让人烦躁不安。
陈松感到从未有过的战栗恐惧。一个人,一个一直以为按自由意志生活的人,却突然发现,他生活的每时每刻都包围在陌生的眼睛里。他起床,他上班,他说话,他上厕所,甚至于房事儿,都一览无余。
陈松的手一直在发抖,他在心里暗示了多次,不要显示懦弱。他两只手互相掐,使劲地掐,希望用疼痛减轻这种恐惧,但没用。
他的手暴露了他的内心。
王大朋坐在陈松身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也在发抖。他好几次想张口安慰陈松,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安慰的话只能加剧人的创伤。
到常山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这时间变得如此缓慢,就象海水侵蚀陆地,十年八年也只能把自己的领地向前推进几厘米,甚至几毫米。
“头儿,前边就是吴家屯了。”胖子李让车的速度慢下来。
王大朋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我并不赞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我想,你应该对他们这样。”
愤怒,也只有愤怒才能让人暂时摆脱这无形的战栗。问题是,陈松能愤怒起来吗?愤怒又会不会让他失却了理智?这是王大朋很担心的事情。
陈松把戒指放到手心,用力攥下去。“跳舞的少女”四肢刺进肉里。疼痛,钻心的疼痛。陈松紧咬着牙关,把眼睛瞪到最大,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挣脱这种沮丧不安的情绪。
王大朋察觉了这种情绪的变化。他用手拍拍陈松的肩膀。他的那个聪明、冷静的朋友又回来了。
王大朋又用手拍拍胖子李,“按计划行事,一切小心。”他观察着路边。
车缓缓驶进一条南北路,两边的玉米地形成了最好的掩护。
“再慢一点儿。”王大朋指示说,然后他望着陈松,眼神坚定,“准备好了?”
陈松点点头,打开车门。“走。”
王大朋和陈松各自瞅准落脚点,跳下了车。
胖子李没有停车,他和副驾驶把两边的车门关好,加快速度,向林家村驶去。
王大朋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陈松身边,把他拉起来,“没伤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