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雁子,让年轻人笑话。”田不平轻声说。
“我不管。”柳梦烟故作娇憨低声回答。嘴角泛起聪明女性特有的狡黠的微笑。
田不平叹了口气,转身朝屋内走去。微跛的左腿使他显得步子蹒跚,只好借助手中的拐杖。他时常戏称自己这是“波峰与波谷”的舞蹈。柳梦烟赶上一步搀住田不平的右臂,被他推开了。旁边一个小伙子朝柳梦烟扮了个鬼脸,柳梦烟冲他一瞪眼,举了举小拳头,吓得小伙子一缩脖子,低头看起文件来。柳梦烟很快恢复了常态,落落大方地跟在田不平身后回到屋内。
田不平在一张藤椅上落了座,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伸直两腿。柳梦烟为他沏上一杯龙井,又在每人面前放了一瓶矿泉水。
田不平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好了,我们再把明天要提交大会的提案最后推敲一下。晚饭后主席团要开会审定。”他吸了口烟,指着刚才出怪相的小伙子说:“小周,你来念。”
被叫做小周的小伙子拿起桌上一沓文稿,读起来。
田不平眯起双眼,聚精会神地听着,仰靠在椅背上,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他的烟瘾极大,每天差不多得两包烟。为这,柳梦烟劝过他不知多少回,还和他赌过气,把他心爱的烟缸、烟盒、打火机送了人。不仅没效果,反被田不平弄得办公室、家里到处是烟灰、烟头、火柴棍。柳梦烟拗不过他,只好又买了一套精致的烟具给他。还主动为他买一些高档烟,说是可以少吸进些尼古丁,其中有无科学根据,她不清楚。她总想,既然是好烟就一定比次烟毒素少。此刻,柳梦烟看着坐在对面的心爱的人不停地吞云吐雾,一阵揪心地痛:他是在作践自己呀!
她好久没有这么平静地观察过他了。今年他才五十多岁(对了,回去得给他操持过一个象样的生日),头发已白了大半,近来还经常听他咳嗽,得催他去看医生,还得催他按时吃药。这个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听着听着,小周清亮的声音渐渐模糊了,当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叶,中国这块文明的土地上,一场“史无前例”的“红色风暴”席卷了每一个家庭,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在那个岁月里,人们的思维混乱了,行为疯狂了,人际关系紧张了,社会秩序打乱了。到处是狂热的口号,狂热的人群,狂热的造反派。到处搞冲击、夺权、批斗“走资派”。一切都变得混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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