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昆明滇池湖畔一座奶油色楼房二楼宽大的阳台上,一个头发花白的五十多岁的男子,左手拄着一支乌黑锃亮的园头手杖凭栏远眺滇池的湖光山色。他,紫膛脸,中等偏低个头,戴一付宽边近视眼镜,身着一套可体的银灰色西装,打着一条桃红领带,显得飘逸、潇洒,颇有几分学者风度。身后敞开的门里不断传出说笑声。他习惯地微眯起双眼,注视着湖中游弋的小艇、湖畔的中外游客。从他那紧锁的双眉和出神的目光可以看出,此时他并非瞩意于眼前的景色,似乎在思考着一个难题。初升的旭日为周围的湖山、花木、游人披上了一层瑰丽的彩衣,在他的周身罩上了一圈迷幻的光晕。从侧面望去,他就像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的一尊大理石雕像。一切显得那么庄严、肃穆、和谐,构成了一幅绝妙的图画。
湖滨五光十色的遮阳伞下憩息着各种姿势的男女老少。这里是中国大陆著名的风景区,风光旖旎,四季气候宜人,每年都有大批中外游客到这里来游览、观光、度假,几乎世界上所有肤色的人种这里都可以见到。难怪人们戏称这座奶油色的大酒楼是小联合国。
此时,除了阳台上伫立的这位中年男子和屋内那些负有特殊使命的人,所有的人都在湖滨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美色。这里没有尘世的喧嚣、繁忙、竞争、倾轧和大都市的混浊空气,惟有宁静与天地花草树木湖山同在。操着不同语言的人们,借助手势交流彼此的心声,时而爆发出开心的大笑。微风频频吹皱满湖碧水,湖中鱼群不时溅起朵朵水花,更凭添了几许恬淡的野趣。使人们忘却了人生的坎坷,冲淡了忧伤与烦恼。
“老田,进去吧。”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田不平――本届h省残联特别大会秘书长的沉思。
他没有回头,仍旧眺望着远方:“雁子,”他叫的是她的乳名,多少年来他就是这样称呼她的。尽管柳梦烟已经从几十年前那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娇羞、聪慧、纤弱的小姑娘变成了现在的端庄、娴静、丰满的中年妇人,他还是这样称呼她。这个称呼包含了他俩几十年真挚的友谊和苦苦的恋情。他觉得欠她的太多了,又无法偿还,似乎只有这样称呼她,才轻松一些。还有些什么在里面,他自己也说不清。她也乐意他这样称呼她。每当听到这略带沙哑的“雁子”的呼唤声,她就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流逝的青春岁月。许多温馨、美好的记忆又再一次地复活了,自己与他的距离又再一次的地拉近了,早已冰冷绝望的心又再一次地迸出了希望的火花。她多么希望一天到晚都能在他身旁听着这略带沙哑的“雁子”的呼唤声!
“嗯。”柳梦烟柔声应道,偎依在田不平身旁,手扶栏杆,任微风吹拂着她那乌黑的披肩秀发。她
身着剪裁十分得体的淡绿色薄质西服套裙,更衬托出凹凸有致的丰满优美的身段。穿了高跟鞋的缘故,她比田不平要高出不少。白皙的皮肤,一对自带笑意的大眼睛,还有没有生育过的缘故,她看起来比实际年令小得多。
田不平感到对方身体散发出的特有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这种气息他太熟悉了,他多想多享受一会
儿这怡人的气息呵!然而,几十年风风雨雨的坎坷人生造就了他过分拘谨古板的性格,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向一旁挪了挪。柳梦烟脸微微一红,鲜红的双唇微噘着,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与她的年令不相称的顽皮光芒,反而更紧地靠在田不平身上。她不是那种卖弄风情的女人,眼下的动作也一反她已往腼腆的性格。在来昆明之前,她接受了一个多年好友的劝告,既然要爱,又爱得这么久、这么苦、这么深,就要抛开一切顾忌和世俗的偏见,大胆地去爱,去追求,她要寻回多年的梦。她暗下决心,这次来滇一定要了却这段多年的相思债。也是田不平的老上级有意促成这段姻缘,她才成了随团秘书。对此,大家都心照不宣,也都盼望他们有情人早成眷属。他们相识是从柳梦烟的父母为她做“满月”时开始的。至于是何时相爱的,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由于命运同他们开了个大玩笑,才造成今天的憾事!柳梦烟也是豁出去了,一有机会就向对方大胆地表白,决心用自己炽热的感情把对方冰冷的心融化。可直到今天,会议就要结束了,仍然毫无进展。她不禁有些黯然神伤,责怪月老,当然也没有放过丘比特和维娜丝,太不尽职,使自己成了爱的荒原。她还暗暗责怪田不平的不尽人情。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边流泪一边骂他是“不开窍的死榆木疙瘩”、“十八世纪的封建遗老”、“马里亚纳海沟的冷血动物”、“吃了秤砣的那道名菜”(她不忍心骂出那个难听的字眼)。第二天一早,她又满脸笑意,含情脉脉地出现在田不平的身旁了。可这能瞒过谁呢?大家都看得出,她的笑容带着凄苦,她的脉脉含情的眼神传达出的是无限幽怨,她那本就苍白的脸,近来更显苍白了,眼窝罩上了一圈黑晕。看她这样,大家都很同情,甚至有些可怜她,可谁也帮不上忙呵!谁不知道田秘书长是个出了名的老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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