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面吃不成了,倒成了个没素质的人,郁闷回到座位。呆呆看着满车厢东倒西歪面无表情的人,突发奇想:如果把这些拿着国家的工资不把人民当群众的人,统统下放到龙华富士康的车间去体验个一年半载的,不知能不能促进对打工群众不易的理解?
不吃方便面饿不死,还有面包。一边咬着面包一边感激着小虹的周到,竟吃出一种幸福的感觉。
大概快到八点,餐车在密密的人群中硬是畅通无阻推了过来,十五块一盒的盒饭。坐车很耗体力,面包吃不饱,后半夜肯定要饿肚子,便买了一份盒饭。打开,一个两三口就能吃完的所谓鸡腿,一些半生不熟在开水里捞了一下的包菜,一点咸菜。按我这个餐饮专业人士的成本核算,成本绝对不超过五块钱,卖十五块百分之二百的利润。仅从民间称谓的“铁老大”字面上理解就似带黑社会性质---百分之二百的利润分明是在打劫。
靠着那点有点辣的咸菜艰难把饭吃完,竟想起十年前在拘留所度过的二十四小时。94年年底,因和几位同事打麻将,被抓进看守所拘留了一天。记得那晚十一点多,突然宿舍的门被强大的力量踢开,三个未穿警服的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是在我们当地外号叫“武大郎”的人,他拔出手枪对着天花板喝令我们不准动。四个挨个搜身,钱被他们一分不剩拿走。我们四个军工企业做枪造炮的职工,被我们造出的枪押着扔进了看守所一间漆黑的牢房。进去后听到老鼠叽叽的叫,今晚我们要占用它们的地盘它们也许很不情愿。里面有床,是水泥砌的上面搭着一排木板的通铺。没被子睡不成,大家准备熬到天亮。凌晨三四点又冷又饿使一位终于熬不住想睡觉。他上床,黑暗中拣了一些大块的破棉花盖在自己的身上,上身靠着墙迷糊起来。象是受到了传染,另一个也上床了,摸索了一些中大块的破棉花铺在身上当被子。说好了吹牛吹到天亮,两个不守信用的家伙。大概过了半小时,第三个也不怎么说话了,没有了说话声外面沙沙下冻雨的声音更加刺耳。第三个终于上床了,把一些碗口大的棉花盖在身上。我再也熬不住了,管不了身上崭新的呢子大衣占上老鼠的屎尿,挤在他们的身边把剩余的碎棉花统统撸到自己的身上,一股老鼠的屎尿味无法抗拒的往肺里钻,这种地方真他妈的不是人呆的地方!下次打死我也不来,也从此下决心做个遵纪守法的人。
第二天换到隔壁的监舍,里面有三个加我们共七个。他们家里送来了被子,于是把被子横过来,大家都能盖着点,彼此难兄难弟的坐在床上吹牛。饿得不行,盼早饭吃。上午九点,狗洞大的窗口终于看见有人来了,大声吆喝着吃饭,象农妇吆喝猪圈里的猪那种腔调。我们排好队一个个迫不及待靠近“狗洞”,终于轮到我,我拿到了一碗饭,因为没水喝要了点米汤。米汤直接舀在饭碗里,发现碗是漏的,赶紧呼呼的喝了几口米汤。碗是扁扁的搪瓷碗,碗底的瓷掉了锈出一个个洞。因为送饭的时候是一个个装好饭的碗磊在一起,碗底的锈迹和脏污全印在下面一层的饭上,饭压的偏偏的象盖过章的印泥。二两米的饭,仅仅一根青菜和一根萝卜干。我反胃恶心,把饭给了那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他非常感激我,呼呼的三下五除二吃完。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十天。我的三个同事也胃口不好,只吃了中间一点干净的饭。
到了中午,午饭和早饭一模一样,还是一根青菜一根萝卜干。我已经饿得眼睛看到谁谁就是警察,出于人的本能,呼呼的也是三下五除二把饭吃的一粒不剩,竟然还吃出香味,还想吃。
我在单位是单身,家不在当地,自然没有家属来看望。其他三个是本地人,家属都来看望,还送来了烧鸡什么的食物。我的天啊,他们的家属太英明伟大了!钱在这里是废纸,食物才是这里的稀缺,才是这里唯一能起作用的东西。我们四个坐在床上,狼吞虎咽的吃得嘴上冒油,烧鸡太他妈的香了,味道好得一生难忘。
我们吃烧鸡的时候正好是放风的时间,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窜进我们监舍,转了一圈盯着我们手上的烧鸡有话没话的搭话:“你们是打麻将进来的?”那段时间风行抓赌,警察个个热情很高。
心想废话,四个人一起进来不是打麻将还是什么。
我们吃着烧鸡,没人顾得上理他。他没趣,恋恋不舍将目光从我们手上的烧鸡移开,在他转身要离去的时候,他的喉结非常明显的动了一下,似乎能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
后来我们得知,要不是我们是四个人,烧鸡早他妈的被抢了,说不定还得挨一顿揍。
晚上十一点,我们单位保卫科科长把我们给弄了出来,并告诉我们本来不是来抓我们的,是到我们厂区附近抓几个外地来的赌大博的,结果扑空便顺手牵羊把我们几个小来来纯属娱乐的逮进去了。什么叫倒霉?这就叫倒霉。
我算是体会到了,人可以穷的只剩下一条裤衩,但不能没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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