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分析会在铁武的强力争取下又在分局召开。铁武一反常态率先发了言,“案子发展到今天,按理说我们可以结案,邀功请赏,但同志们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它还有值得深挖的地方。”
刘江接过话头:“深不深挖,请不要先做结论,我们可以讨论。专案组一致通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的关键是,你对案子有什么好的见解就讲一讲,不要光溜圈子。”
“昨天我和敬小艳提审了“8.30”案嫌疑人钟放,据钟放供述,其中有一个环节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那就是钟放在实施强奸后,曾用李雨秋家中的水果刀削过水果,也就是钟放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作案工具上的另一个可以参考的原因。”
刘江有点冷笑的意思,“铁大队,按证据的证明力来说,实物证据大过言辞证据,况且钟放的言辞只能算嫌疑人供述,在这两者之间我们如何取舍?难道相信钟的话,而于实物证据不顾。”
“刘支队,我想强调的并非证据力的大小,也不想排挤掉任何一个证据,我只是想提醒大家,我们在思考这个案子的时候应该多一个方向,多一条思路,用最真实、客观的东西来串联证据。”铁武镇定地说道。
“方向?什么方向?”
“目前,我们主侦的方向不外乎就是将钟放确定为‘8.30’案的嫌疑人,我们的思路也是围绕钟放的活动情况进行,我认为,钟放与案子的确有必然的联系,但他不是必然的结果。”
张子丰好像听出了点眉目,也像受了点启发,“小铁说的有点入题,接着说下去。”
“我们在分析‘8.30’案的时候想当然地将强奸和杀人联系到一起。当然,我不否定目前的证据显示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我们不要局限于这一个方向,我们可以扩大侦查范围。事实上‘8.30’案件可能不只一个犯罪嫌疑人,除了钟放应该还有第二个人。”铁武将目光投向众人。所有的人对这个观点抱以理解的态度,但都不愿意相信。在他们所有侦查历史中找不到类似的一个案例,强奸和杀人分开来,而且杀人的人不为任何原因,这是说不通的。分局副局长罗立枫有点担忧地说道:“铁队说的话有一些道理,但目前的形势我不太赞同你的意思。如果我们另立方向,案子或许将变得没有方向。我不太相信假设,我倒愿意坚定认为这个案子就是钟放一人所为。你们有所不知,近期国保大队通报好几期情况反映:群众关注‘8.30’案件已经上升到了一定高度。群众和政府总是有些不能调和的矛盾,案件一发生,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公安局,他们要看一看公安局在处理政府要人的亲属问题上是个什么态度?说白了,处理得好,老百姓鼓掌,稍有不合口味,又是一起群体性事件。”
铁武急了,“老百姓要的是事实真相,现如今是法治社会,我们要以法律为准绳,不是取决于一些不明真相老百姓的态度。我的态度不改,我坚持主张案件侦查需要调整方向。”
那个堂堂正正的副局长,一身钢劲的张子丰终于向铁武偏爱了一次,“小铁的话可以低调些,不要有情绪。但这个观点可以值得大家深思,不妨再说深入一点,我们好再议一议。”
刘江坚定地说:“我认为不用议了。这完全是假设,分析案情可以大胆的假设,但要站在事实的高度,要有充分的证据来佐证。铁武的方向论纯粹是背道而驰,没有任何根据。”
“是,我目前拿不出像样的证据,我还不能完全推反你们的判断。但我敢肯定案子没有这么简单,除非钟放在说谎。如果他没有说谎,他用水果刀削过水果也好,用它伤害过人也好,都不应该只有一枚指纹。一枚指纹说明什么?说明它是被人伪装过,是谁做的?是钟放吗?还是另有他人?如果是钟放,他是伪装不成功留下一枚指纹呢,还是心虚害怕而遗忘了一枚指纹?我们可以试想,毁掉一枚指纹需要多长时间?需要付出多少?只是一瞬间,用块布轻轻一抹就行。可这一抹却偏有人没做到。你们认为他一定就是钟放吗?”铁武论调很高昂,有点勿庸置疑。
所有的人都在思考;所有人都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但没有谁敢肯定地推反它。会场陷入沉寂,谁也不愿意第一个站起来打破。
还是铁武说话,“我和敬小艳对案发现场及周边环境作了一次调查。案发现场401对面的402应该是长期无人居住,这说明什么?说明‘401’这个位置很特殊,是一个相对孤立无援的地方。如果钟放即强奸又杀人,他选这个地方可算选对了。但不单他会选这个地方,如果有抢劫、盗窃动机的犯罪嫌疑人都会选这个地方。选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有效达到犯罪目的。懂得选这个地方的犯罪嫌疑人应该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一个谨慎小心的人犯罪之后需要做的是什么?就是伪装现场和破坏现场。假定钟放就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那么他伪装和破坏现场难免有点格格不入,甚至可以用愚蠢来形容。指纹、精液,这些东西的出现说明犯罪嫌疑人有多么的粗心大意。我认为他不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况且他的供述中没有任何言辞印证他有过伪装和破坏现场。包括我们搜集的相关证据和证人证词,谁可以证明他有过伪装现场?答案不言而喻。”
张子丰赞许地点点头。铁武的方向论看来不是空谈,是有的放矢。刘江还是惯有的态度,轻蔑和狂妄,“如果这是一个辩论会,你铁武是个名嘴,也是个赢家,但这是案件分析会,说到底我们要的还是证据。你这些侃侃而谈没有一条有力证据的言论,仅仅是基于猜测上的推断。”
“推断可能为我们侦破案件指明方向,可以避开盲目行事,可以为案件量身定造。”铁武反驳道。
“可以,你尽可能地强调你的高论,但我坚持案件的方向不变,也就是说,钟放是唯一不变的凶手。我主张向检察院报捕、起诉,甚至结案,盖棺定论。我们不妨举手表决,同意铁武主张的请举手。”刘江的话音一落,敬小艳便将手高高地举起。张子丰点点头,也举了起来。至此再也没有第三人,甚至连铁武自己。
他没有举手,他希望的结果不是靠自己的一票来决定胜负,抑或说有没有自己一票无关紧要。刘江有点讥讽的说道:“算上铁武一票,也不过三票。同意我的主张的请举手。”剩下的手全举了起来。张子丰有点意外,是什么左右了他们的思想,难道案件事实真的偏向刘支队的论断?还是群众的压力让他们不敢冒这个险?没有答案。但所有人的脸绷得紧紧的,没有随意,也看不出谁的轻怠。铁武的方向证据不够呀?张子丰独自叹息。
在大部分人赞同报捕的时候,铁武却冷笑了起来,“同志们呀,我看你们都是老刑侦,老办案的了,有的甚至可以说是刑侦专家,但有一点大家好像并没有搞清楚?既然这个案件杀人的关键是纵火,谁找到了犯罪嫌疑人纵火的证据?水果刀?还是精液?”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又议论开来。刘江从座位上站起来,掷地有声地说:“伤害、杀人这其中有必然的联系,我们可以通过现有的证据来佐证,也可以深挖嫌疑人的供述,甚至可以再收集纵火的证据,但我坚决反对因为一个环节的空档而全盘否定。我作为专案组副组长,我还是同意专案组通过的意见,具体怎么办请张局定夺。”刘江气呼呼地坐下,感情这铁武有点搅局。
张子丰听了刘江的话,也认定案件主要部分还是清楚的,也具备报捕和起诉的条件,证据可以收集,那只是肉,不影响骨头。“我同意专案组的意见。”张子丰拍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