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严颜大战及时雨，林冲怒打黑旋风
且说宋江大军渡江攻城，严颜却胸有成竹，专待天色转暗，叫邓锡引兵数百，在西门摇旗呐喊。秦明、花荣不敢冒失，只是列阵对峙，预备交战。严颜自城楼上，看南门宋江分兵西援，军马已乱，便跨马提刀，同范绍引两千精兵，杀出南门。宋江只当蜀军大队从西门出，不防南门大开，精兵杀出，大惊下回马便走。严颜骤马已冲到旗下，正逢险道神郁保四，未及答话，老将军抖擞精神，大吼一声，手起刀落，将郁保四一颗笆斗大的脑袋劈将下来，好长一个尸身横倒在地，鲜血狂喷。回手再一刀，将那面冲天大旗挥为两截，夜风中咯啦啦倒下来。有诗赞曰：
老骥未尽驰骋意，年登六十建奇功。一声呼叫千军震，贼目授首随清风。
吕方、郭盛见杀了郁保四，勃然大怒，纵马上前夹攻，严颜须发喷张，大呼挥刀，力战十余合，吕方、郭盛抵挡不住。两千川兵如两千头猛虎，在梁山军里左冲右突，杀得尸横遍地。宋江只在乱军里逃窜。吕方、郭盛不敢与严颜交手，在江滩上左右寻找宋江。严颜冲了一阵，转向滩头梁山军营寨。孔明、孔亮闻声杀出，正遇严颜，战不数合，手膀酸麻，急急退开，喽罗谁敢抵挡？严颜也不追赶，叫士兵放起火来。营寨尽是木头所造，火头一起，延烧过去，江滩上数里顿时烟炎大作，煞是壮观。吴用、林冲等在对江望见，只气得睚眦欲裂，也只好干看着。
西门这边，秦明、花荣、李逵等不见川军杀出，却见看南门火光起来，俱惊。花荣道：“中这厮声东击西之计！我等快回救公明哥哥！”秦明道：“铁牛去救公明哥哥，我与你就势冲进巴郡去！”于是李逵、李衮、项充带本部绕城回奔，秦明与花荣两个直抢城门。
李逵三将赶到南门，正逢宋江被范绍追赶。李逵大吼道：“这厮敢追俺哥哥！”提了大斧，一阵猛砍。范绍不敢抵挡，弃了宋江回奔。逵待要追赶，宋江道：“铁牛，要紧安排大家渡江！”逵便保了宋江，往江滩上赶去。此时沿江数里营寨尽皆烧着，映得江面透红。火光中严颜赶来：“宋江休走！”李逵上前迎战，被严颜张弓一箭，正中左臂，大斧坠地。严颜呵呵大笑，引数百军士，追杀过来。宋江大惊。危急之时，沿江孔明、孔亮、吕方、郭盛引散兵赶到，各自上前，截住严颜厮杀。李衮、项充拿蛮牌遮挡宋，好歹保护得宋江下了船，一伙人急忙离了江岸。丢下残兵败将在摊上，任蜀军屠戮。
秦明、花荣在西门，猛攻城池，却被邓锡放下铁闸，严密守把，不能得手。忽闻南门宋江已退。花荣道：“独木难支，我等也快退军！”刚欲教军马登船，右翼喊杀大作，严颜、范绍从东横截过来。秦明、花荣正待迎战，巴郡西门再开，邓锡引军杀出，两下夹攻，明、荣抵挡不住，落荒而走。严颜哪里肯舍，紧紧追上，眼看虽到得江滩，不及上船。却看江上数十只船列队开来，乃是林冲在对岸见势不好，亲引一千精兵，过来接应。数十只船沿江列开，乱箭不住射上来。严颜见梁山军后援不断，便与邓锡、范绍收兵回城。秦明、花荣方才上船回寨。江滩上余火烧到四更方才熄。
宋江回营中检点士卒，损伤一千余人，李逵、孔明带伤。险道神郁保四死在旗下，只抢回一个没头尸首回来。宋江大怒道：“老匹夫杀我兄弟，伤我士卒，这番定要将巴郡踏平！”便令准备攻城战具，明日起轮番攻打巴郡。
次日，人报严颜将郁保四的首级用竹竿挑了，在巴郡城头上示众。宋江与众将亲自到江边看，果不其然。江大哭道：“保四兄弟！让你阵前捐躯，尸首还要受辱，皆是哥哥无能也！”放声嚎啕，以头抢地。众将急忙扶起。宋江切齿道：“不把老匹夫千刀万剐，誓不为人！”令秦明引二千军攻西门，孔明、孔亮引二千军攻打南门。林冲、花荣引三千军居中救应。三路人马不敢违抗，立即过江，分头攻打。严颜、邓锡、范绍只把弓箭、滚石尽力防御。梁山军攻打整日，白白伤折了数百兵士，不得寸功。看看天色将暗，准备收兵。林冲、花荣引本部接近城门。花荣看郁保四人头高挑出城楼，便张弓搭箭，倏的一声，箭头将绳索劈断，郁保四首级直掉下来，梁山小校拣了。严颜在城上呵呵笑道：“这个贼子首级，臭不可闻，示众一天也足够了，任汝等拿回，改日换个新的来。”梁山军自渡江回。宋江吩咐把郁保四头颅与身体缝合安葬，又亲自洒酒哭祭。
次日，宋江又令林冲攻西门，吕方、郭盛攻南门，竟日无功。此后数日，宋江每日派兵渡江攻城，损伤无数士卒，巴郡并无一点动摇。江愈加急躁。吴用、林冲、公孙胜等屡屡相劝，总不得听。
这天晚上，宋江正在营中喝闷酒，忽然吴用引入一人，抬头看时，却是白面郎君郑天寿，先前奉命混入西川的。江大喜：“我正急攻打巴郡，郑天寿兄弟从何处来？”郑天寿道：“我等自奉军师命令入蜀，黄信、曹正两位哥哥去了刘璋军中，我却在此落草，一面打听四周地形人情。听得哥哥兵围巴郡，所以前来相助。”吴用问曰：“巴郡周围地势如何？”天寿道：“巴郡三面靠水，两面环山。山后却有一条小路通巴郡西门。”吴用打开从张松处拿来的地图，怪道：“地图上如何没有？”天寿道：“这路平时只几个樵夫晓得，图上不见也不怪的。我在此落草两年，结交四方草莽豪杰，所以得知。”吴用问：“你有多少人马？”郑天寿道：“现我在川中有大小七八处寨子，合计千余军马，大半是本地人士。”吴用道：“可曾带到此地？”薛永道：“多半调来这里。”吴用道：“好！我便有一条计谋，可取了这巴郡山城！”当下与宋江道：“哥哥，欲擒故纵，想取巴郡，先要骗过老严颜。可如此如此……”
次日，严颜忽闻报，梁山军拔寨而起，从江北向西去了。过了中午，大队人马已无踪，只在长江南北夹岸立了两个营寨，与巴郡城池隔水相望。邓锡道：“定是成都战况紧张，贼兵又不能破我巴郡，故留下人马牵制于我，大队往成都支援。”严颜道：“若如此，我须寻个机会，断他的粮道。”夜间，又有探马来报，说北岸营头旗号是“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南岸营头是“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严颜笑道：“梁山军中，老夫只看那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有些手段，其余草寇，何足挂齿！早晚要他得知老夫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