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越来越惦记她。
那种惦念称为一种持久的情绪占据着,甚至笼罩着他的心空。他甚至无法安心——他想见见她!
她都二十一岁了,到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关键的年纪。可是她每次到他这里来,那副浓妆艳抹的样子,那副大大咧咧的神情,娴熟地吸烟的姿势,都令他心痛。
她长得越来越像如月。虽然她没有如月的柔婉清纯和安静,可是冷眼一看,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尤其是她不对他发号施令颐指气使的时候——只要她安静下来,他就觉得那就是舒月,那就是他的舒月啊……舒月!舒月!
舒月……
人,何以堪!——舒月……
他并不怪她的得寸进尺,只要他能做到的,她提出来,他总会马上满足;即使是他很难做到的,他也会尽力满足……不过他也记不起其实除了要钱,她对他有过什么其他的过分要求了。
他甚至有的时候希望她向自己要钱。哪怕把自己的那些积蓄都给她,他都愿意。即使她不亲自来要钱,打电话也可以,这样的话他至少可以听听她的声音了——那是舒月的声音,银铃般的,清脆悦耳又磁性的声音。并且他心里一直有一种愿望——也许她会叫自己个爸爸呢!
虽然,这称作是一种奢望更合适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自己知道这是个不可实现的想法。云青,他那么了解她!虽然,她又总是显得那么陌生,拒他于千里之外。
可是这个孩子在她心里太重了。有时候恍惚间他不知道自己对着她还是对着舒月,想着她还是想着舒月。舒月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真的像一片云一样飘去,像月亮那样遥远了——不过,云青使舒月对于他而言更像是水中的月亮:尽管不可捉摸,甚至不可以触碰,但是毕竟,离他近一些,近一些……那即便是舒月的影子,即便是舒月的照片,也是舒月留给他的,也是舒月留给他的啊!
想到照片,他的心里忽然一痛。
他记起舒月去学校找他那一次,他们是拍了一些照片的。然而,当他兴冲冲地回家去告诉自己母亲和舒月,自己可以留在北京了的时候,当母亲告诉他舒月结婚了的时候——当他晕眩地疯狂地挣脱母亲的手,粗暴地踹开舒月家的门,看到舒月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冰冷的时候……他绝望了!
他本来是要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舍我而去?为什么你匆促结婚?为什么你连个招呼都不打甚至去学校找我的时候都没有透露一声哪……!?
可是所有的话都在他的喉间哽住了。他听到自己的喉咙里,传来的是狼被挤在角落里的声音。可是他手脚颤抖,嘴唇哆嗦,胸肺似要炸开……这么多年了,每逢想到当时的情景,他的心里仍然会莫名的钝痛!
他看到舒月的那一刻,当他看到舒月怀里的孩子,当他看到她脸上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气,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