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骨子里有这样的执拗和坚持,有这样的奢望和企图,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对于幻想成真的永不衰竭的期盼呵……
弥裳,突然想笑。但是一牵动嘴角,泪水突然潸然而落。落得那么猝不及防,而那泪珠倏然地钻入她手中的杯底——而那酒,依然红得浓烈,深得安静,丝毫不为所动。弥裳自己仿佛也惊了一下,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呢?不管请客的是谁,如果人家冷不丁撞进来,自己这算是什么样子呢?
一直不习惯在人前哭,连她们三个都几乎不曾做过给她擦拭眼泪的纸巾手帕,更不要说男生——也就更不要说这个神神秘秘的什么羽先生!羽化成仙,难不成这真的是一位得道的登遐客?否则怎么真人尚且没有露面,倒把她的眼泪勾出来了?
弥裳挺直了脊背,试图让自己振作一下。她左右看看,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是她同时又一向没有乱翻乱动的习惯,即使是悠然想着音乐的那个影碟机,她也不想去动。
音乐兀自行云落花月影竹姿地响着,似乎每一个音符,都析入弥裳心魂深处。她想,似乎其实真的不用动,因为那就是她喜欢的声音。
那几乎就是,她自己的声音。
自己的声音突然变作竹笛铜管梵阿琳,弦瑟箫筝大提琴。字间锦浪,蓦地翻作耳边轻吟,到底是谁,可以这样把自己一个活人剖成了两个弥裳?
痛!
弥裳的眼里再次莹然泛出泪光。她将头倚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索性不再努力地遏制奔流的泪水。她想,这个设局的人,不管是谁,至少不会在乎她的这些泪!
然而当门声响起。弥裳还是本能地坐直了身体,慌乱地抹干了泪水。
门启处,依然是那个侍应的男孩子。弥裳正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泪痕是不是掺杂着来不及掩饰的窘迫,就听那个男孩子说道:宇文小姐,刚才我们的前台接到羽先生的电话,说他临时有事情脱不开身,可能要晚些时候来。他请您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再等他一会儿?他让我转告您,他是您多年的老朋友,真的很想见您一面。
那他留下电话了么?
男孩子抱歉地摇摇头。
“对不起,宇文小姐,我们的前台问了,可是他说不用留了,他很快就到。并且,他相信您会等他的!”
弥裳的第一个反应是愤然而起拂袖而去。但是她竟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做。她也讶异于自己的反应。她想:难道好奇心真的可以这么大——难道好奇心在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真的仍然会这么大么?
她转念一下,说道:他还说什么了么?
男孩子说:他还说,您可以先用餐,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吩咐,我马上去准备。
弥裳感到心下油然升起一股恶作剧似的念头。那好吧,她说。你去照这样的酒再给我拿两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