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沉着脸道:“你还有脸说,为着你那些个背信弃义的朋友,拿自已夫君的前程当儿戏。黄家是什么人家?黄家有是什么人?一个无利不起早的货郎。这种人家你掺和他们的事做什么?”
林佩瑜见婆婆生气,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低声道:“素芳不愿嫁那陈知县,她爹也是被逼才定亲的。”
夏老太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些不知世情的孩儿。黄家这两个女儿,是黄家有摞在手心里的两块宝,当年他刚成家,家资薄弱,便与杨家指腹为婚,定下那娃娃亲事,得了杨家大笔聘礼起了家才自门户。这二女儿他是算定了要沽个高价的,陈知县若没些背景又许与重利他能应下这门亲?金家若非府城大族他敢将女悔婚别嫁?唉!雨来我的儿,你总道自已有才有智,却不似这姑娘明白。她这一死,求仁的得仁、求情的得情、求利的还得了利。她活下来却成了多少人的一块心病。”
林佩瑜虽不敢与婆婆顶嘴,但听至这里,却也忍不住低声道:“他们有钱人的命是命,晨芳妹子的命的不是命么,既然是他们想要的都有了,晨芳妹子只是要活着也不行么?”
夏老太将桌一拍道:“你不知道世间险恶,总道世事便如你做豆腐般只靠劳力便行了。可知这世间最难测的是人心。那陈知县会是个任人玩弄的傻子么?这事儿他日后细想起来,自然明白。他在朝中若无背景,到任饶平不足二年便升迁了?这帐如今他算不了,只怕以后他要利滚利地细算,日后黄家倒有了金家这座靠山,我夏家这官宦世家有荣耀,却不是免死的圣旨牌。雨来为了你冒了多大险你可知道?”
林佩瑜此时方知此事的严重性,她愿是看不得别人难过,一心中只想着帮好朋友,她一个磨豆腐的粗女子,哪能懂这些道理,还在夫君面前口口声声说什么仗义的话,如今才知道为这仗义二字,夫君付出的代价有多大。夏雨来见娘亲生气,忙拉了着林佩瑜,双双跪下道:“娘亲别生气,这都是孩子一时意气,见不得我们乡这么好的一位才女被陈知县用强娶走,才设局搅了这婚事。佩瑜原本就是个实心眼的人,哪知这世事的复杂。娘亲,孩儿错已犯下,晨芳姑娘如今活了下来,总得给她条活路吧。”
夏老太望天叹气道:“她的活路只能靠天给了。她如今是位官妇,我们夏家是不敢藏她的。”
张横道:“干娘家中不敢藏他,我却敢藏她,我张横身家没有,只有时日(性命)一条。我晨芳姑娘有情有义,是我最佩服的人。晨芳妹子,你要是愿意便跟我走,我以后便将你当成自己的妹子来照顾着,也好有个给我洗衣做饭的人。”
林佩瑜急道:“你那船窄,码头上人又杂,要是遇上个认得她的人,那不坏事了?”
张横一时为难。晨芳一直平静地听着众人说话,此时平淡地说道:“谢谢老太这两天收留了我,谢谢张兄、秀才救了我。大妹姐,我这就拜别各位。”
林佩瑜扯住她,哭道:“你这可要到哪去?还是先留下来再说吧。”
晨芳淡淡笑道:“天大地大,总有个让我去的地方。我是个不祥的人,留在这里只会害了大家。”说着挣脱林佩瑜的手便要走。
夏老太突然发话道:“且慢!”
晨芳回头来,看着夏老太,夏老太道:“你原是黄家家奴,当知吃一天饭便须做一天事,你在我家数日,也吃了我家的饭,总得给我家做些事,你出门去有人见了你,我也可说是家中临时雇的一个小工。”
晨芳行问道:“老太有什么活儿要晨芳做的,晨芳不敢推辞。”
夏老太道:“你先到厨房给我烧锅水来,我想沐浴了。”
晨芳应一声是,便往厨房去。厅上夏雨来等人不知老太是何意思,都不敢问她,只静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夏老太起身道:“这好好一个姑娘家,手脚也太慢了,我看看去。”林佩瑜忙随在她身后,到厨房中来。
晨芳正蹲在灶口上烧火,夏老太过去,支开她道:“你这是怎么烧的火,灶口里塞这么多柴,你当柴不用钱么。”说着自己弯下腰,用铁钳往灶里拨火。晨芳和林佩瑜不敢顶嘴,只能退在一旁看着,这时,只见夏老太立起身来,手里拿着烧得通红的铁钳就往晨芳脸上烙下去。晨芳惨叫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昏了过去。后厅夏雨来和张横听到叫喊,跑过来看,见晨芳左脸一道烧伤的红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夏老太叫张横:“搬梯子,上屋顶拨几棵芦荟下来。”叫夏雨来:“打进水,浸蕉叶待用。”又吩咐林佩瑜:“把人抱进房里去。“
林佩瑜不知婆婆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是依话把晨芳抱进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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