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东郊,杨府,已至深夜。
杨老生送走了宾客,却没有回房休息,一人向西侧书房走去。书房院门口守着两个杨府家将,两人气态沉稳,看起来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他们见了杨老生,一一躬身施礼。杨老生直接走到书房门口,推开房门,又凝神定了片刻,确信屋外无人,方才抬脚步入。
书房内不知何时已等了三人,其中一人是杨老生的二子杨无痕,另有两人装扮普通,一人年纪约三四十岁,正坐在客座与杨无痕说话,身旁那人只有二十岁上下,剑眉星目,样貌似曾相识。
杨老生进得屋来,朝坐着那人连连拱手道:“让二位久等了,罪过罪过。”端坐那人起身回礼道:“霖义兄不必客气,今日霖义兄大寿,秦通与劣徒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望不要见怪。”来人居然是秦隐月的二徒弟秦通,和曾在江州城外拦截杨无双和赵常二人的秦四远。
杨老生和秦通分别坐了,秦通连客套话都省了,直接道出了来意:“此次秦某前来,乃是奉了家师之命,特来相劝霖义兄。”
杨老生与他不过有数面之缘,而与秦隐月却从未得见,闻言不觉一愣:“不知秦兄所劝为何?”
秦通道:“如今天下四分,蜀国国小民寡,齐国偏安一隅,又有奸臣当道,无一统天下之志,而若论有一统天下之力者,惟有我大周与汉国,可惜汉国国势日衰,朝政败坏,省帝年事已高,两位王子皆不是可担社稷之人。今太平教在南方气势汹汹,对汉国而言可谓是雪上加霜,再难有北顾之力,反观我大周人强马壮,兵多将广,君明臣贤,早有意一统中原、救万民于水火!若能得霖义兄大义相助,则大业可期啊。霖义兄目光如炬,对当今局势自是看得极清楚的,若能心向大周,我大周上下必将倒履相迎!”
杨老生老于世故,其实听到秦通登门拜访,心中就已将他的来意猜到了个八九分,却也没想到他说得如此明白直接。
杨无痕毕竟还是汉朝臣子,听秦通在他父子面前毫无避忌,直言招降,愤然说道:“我大汉虽小有劫难,但必能化险为夷,太平教癣疥之疾,难成大器!大将军将带兵南下,指日可破之。何况我国带甲之兵数十万,只要君臣一心,同心同力,若说无北顾之力,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
秦通有备而来,心中早有计较,长笑一声道:“杨贤侄所言不差,汉国若能君臣一心,同心同力,我大周断无可乘之机!可惜啊!当今汉皇无才无德,只会一味的贪图享乐、猜忌臣子,而以两位皇子品行,争权夺利还可以,一统中原么,恐怕贤侄是指望不上了,除非汉国另择明君!不过,这却是断无可能的了。”
杨无痕张口欲辩,却想到二位皇子的为人,硬生生的给憋住了。秦通看在眼里,微笑说:“两位想必也能料到,一统天下的良机已经显现,我大周是万万不会错过的,杨家若一味忠心汉朝,就怕我大周兵临城下之后,杨家数百年的经营,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杨老生听他语带威胁,脸色微变,肃声说:“若要杨家亡族灭家,除非秦淮河水不流,秦老弟信口开河,出言相胁,未免太过目中无人,难道就不怕杨某将你二人绑了献与圣上么?”
秦通哈哈大笑,道:“秦某只不过据实而言,贵府在中原被推为第一家,经历了无数的风浪,不知有多少代人费尽心血,方有此成就,若为这将亡之国陪葬,未免太过可惜啊。二位若觉秦某有一句虚言,尽可将我师徒二人绑了,只是在下听言省帝陛下素来猜忌下臣,若闻得杨家与敌国私通,怕是要龙颜大怒,我二人虽死,却有无数人相伴,黄泉路上,倒也不会寂寞。”
停了片刻,又正然说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秦某倒还不会相信名扬天下的杨府会做出这等不智之举,招致天下人耻笑!”
杨老生面容数变,也知他所言非虚,一时沉吟不语。
杨无痕急声说道:“父亲,我杨家历代皆沐皇恩,决不可做那叛国附逆之事,否则,即便保得杨家周全,也将遗臭万年啊!”
秦通摇头叹道:“人皆言贤侄明大义、识大礼,怎的也如此迂腐?需知四国征战多年,万民深受其苦,天下若能早日统一,救万民于水火,却不知何来遗臭万年之说?”
杨无痕冷笑道:“话说得好听,那周顺帝、太子李蛰又会是好皇帝了么?还不是为他一家打算?偏要口口声声挂上拯救万民的大义!”
杨老生见二人争论不休,不由心中有些后悔来与秦通师徒相见,白白与他人口实。挥手说道:“好了,好了,此事且容我细想,而今两国尚未交兵,秦兄弟远来是客,痕儿,咱们也不可失了礼数。”
秦通本也没想今日可得到应承,能达到如此效果也算不枉此行了,也见好就收,当下朝二人拱手又道:“秦某还有一事相求。”
杨老生心中奇怪,问:“秦兄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