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只要半小时就可以到外婆家这次却花了近一个小时,这也是我们正月里第二次到这里,第一次是大年初二,所以我们这次就不要再去给老妈那些叔叔伯伯们“请安”了。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大年初一走访爸爸这方宗族长辈,然后村里的人都在祠堂拜祖宗;大年初二去外祖、舅辈他们家拜年。与其说是拜年,不如说我们向长辈们讨压岁钱,多少没关系,只要给了我们就开心。
在三个舅舅中,我比较喜欢三舅舅,一是他当村党支部书记,是个“官”,二是喜欢他对剪纸和贴纸这方面的爱好与造诣,当然最主要的就是他给压岁钱一给就是五块,可以买两把大的塑料弹压气枪或者五十包我爱吃的零食――酸梅粉。这也招来的他儿子,也就是十五表哥春辉的强烈不满。春辉每年的压岁钱只有两块。而且三舅规定他只能买二十本作业本,还必须是“田”字格的那种,谁让他字写不好呢?我那时还半开玩笑地对他说:字写好哩,钱就有哩。
按照出发前说好的,到外婆村里后我和哥哥便分头行动了。我去外婆(外婆由大舅舅赡养)家和三舅舅家,哥哥则直接去二舅那里接受“教育”。
当我还离大舅舅家老远的地方,便看见十四表哥行辉在大门口转来转去。他是大舅舅家第四个的儿子,和我一样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年方十三比我长六岁。读了两个一年级两个二年级,现在在读三年级上学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小学毕业,好让大舅舅那还不算白的头上不那么快的白起来。大舅舅也不指望他初中“高”学历毕业后去做什么大事,认为能够写写算算,糊弄几下八岁和八十岁的人就行了,然后跟着自己种几年地就给她找个媳妇成个家,这是大舅舅家中固定的套路,大表哥、二表姐和四表姐便已经开了先河。
十四表哥读书虽然不好,可是他却是我那时心里的偶像,六岁就会打“五十k”,十一岁就会“自摸清一色”,去年兜里还时常放一包“赣州桥”,没事就学着大人们吞烟吐雾,好有派头。他也是所有舅家表哥中和我玩得最好的。
“二子,你怎么现在才来呢,我都等你半个小时哩,急死我哩。”十四表哥一把拉住我,那可怜的眼神好像八年抗战中的中国人民,特是东北人民。
看他还这样子,我还以为又是犯了什么事被大舅舅赶出来的,便关切的问到:“行辉,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啊,你怎么晓得我今天会来哩?是不是又被大老舅打哩?还是扎金花输钱哩?”
“嘘.......,细声一点点,我是扎金花去哩,两毛钱一个底,输哩十几块钱,现在全身都光哩,你有钱么?先拿给我去扳本要得么,马上还你。”十四表哥用手捂着我的嘴细声说道。
“没钱,来之前都给我娘子拿走哩,现在没钱!真的没钱!”我把手悄悄伸进了口袋,试探性地摸着里面那张两张崭新的两元大钞,幸好它们还在,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没事,我知道哪里有钱,但是要你帮我。”十四表哥又把我拉到大舅舅房前,“你就站在这里,要是你大舅妈来哩的话,你就大声喊一句‘舅妈’,这样我就晓得哩,要记得哦。”他似乎有什么不良动机,但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傻傻并坚定地答应道“嗯!”
就在十四表哥进房间不久,大舅舅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只大肥鸭子。由于我当时只是死死地记着十四表哥说的见了大舅妈就喊,再加上我平时又特喜欢鸭子,所以连向大舅舅问好都忘记了,便兴冲冲地跑过去把大舅舅把手上的那只肥鸭子接了过来玩,嘴里还不停地学它念着――嘎嘎嘎,好好玩的鸭子。圆圆地小眼睛一直在盯着我,嘴马一张一张,不知此刻的它,是为我的天真所逗乐,还是为自己不幸的将来求饶,但至少知道我是不会伤害它的。
大舅看见房门是开的,而且房间里传来“澎澎”的响声,感觉有点不对劲,眉头一皱便急忙朝里面走去。“你这个死崽,爬到我床上干嘛,快下来!”只听见房间里突然传来大舅舅的喊声,这喊声虽大了点,但不至于和老妈的齐头并进,他的声音也很少会有比这么大过的。
“这五十块钱哪里来的啊?你又偷我钱是吧?说啊,快说啊,不说中午没饭吃!”大舅狠狠地举起拳头,然后拍了一下十四表哥的屁股,感觉这拳头就像个自由落体,此时的十四表哥倒也不理会屁股是疼还是不疼,赶紧把钱一扔,像只小老鼠一样向厨房的大舅妈跑去。躲在大舅妈身上,笑嘻嘻的说道:“哪个叫你不把钱锁起来呀,我又不是故意偷你钱的。”
“冷骨头,你这么大声干嘛,不要把我们短命鬼(反语,对十四表哥的关切称谓)吓倒哩!”大舅妈一边摸着十四表哥的头一边冲大舅舅大声喝道,拍了一下十四表哥的手臂后说道:“短命鬼,以后不许再偷钱,听到么?”
大舅舅听大舅妈这么一说,更加生气了,但也只能是埋怨她到:“都是你惯的,你自己看看,他书不好好读,都快要娶老婆的人哩,还是读三年级;平时不是打牌就是打架,屋里的门坎都快要给进来说理的家长踩平哩;现在又学着偷钱来哩,那以后还了得啊,准备让他蹲班房吃共产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