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几日早朝,圣上体况一般,各地上折参奏一般,三省六部地回折批复,乃至的圣议圣裁,也是一般。
怪不得常言:天威难测。
要测对测准,地确是好不容易。
太多人已揣摩上了一辈子。
“圣上此举。怕是作臣子的我们,要事先多筹备些南阳郡宣作用了。”
喃说的是礼部史馆的令史文竽。文令史大人。
文竽文大人是管则晏的外甥,一朝探花,偏偏是出自简书同简侍中门下。天下第三的探花,也不知他是怎么想地,讨了个编纂史书的没前途,无实权地文职打发日子。简侍中曾几次三番为彰现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优良品格。特地低下身段问他可有心仪之职。知本当年轻奋发的文竽文编修竟抱定了这个位子,连那令史的官名都是后来朝廷硬给他升的。
外头都到他也是个傻人,如某个曾在州磨几了十余载光阴的痴人一样。都说怕是同个家族遗传,但若将范围扩大至满朝为官地管姓族人来,又不像。
而这隶属薛家范围南阳郡也产纸,只是这纸质很是一般,色泽还微微偏黄。仿佛故意做旧,实则根本新不起来。和墨合了一起出的味道,还有股子浆洗的淡淡臭味。偏偏由于材料工本些的关系,价格还不怎么便宜。如此一来正常点的,风雅点的人家。都不会用南阳郡的宣纸。
然而在礼部,特别是礼部史馆地熟纸匠,这种纸张是雷打不动的选择。
纸虽丑,又臭,但耐久。
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翻录出来的卷册上面的墨迹依然明晰。其它同代的也许早已成了齑粉。它还防虫蛀――也可以理解为它们也不喜这臭味。不过奏折什么地机要类文书。即便要长久备档保存,也不用南阳郡宣。高位官员和皇子王孙往往喜用掺了蚕丝的白宣。更漂亮,更洁整,更柔韧,自然也昂贵一些。
历朝历代的史书虽说是留给后朝后代,但都是授当朝当代的掌权者的意而写下的。余影太子十六年前险些遭到过废黜――其实贬逐异地也差不得多少,当年魏帝“震怒”,废黜之诏几欲颁布,无奈众卿老臣纷纷劝得涕泪纵横,又缘当时魏帝膝下实在是独此一子,遂作罢。呼之欲出地诏书没颁,影响还是一样地。余影太子的“失德”,“骄奢淫逸”,“行事乖张”,取代了原本地“美姿容,性通敏,克勤俭,涉书记,善工射”。
那还是太子生母和庄皇后生前在时,执笔令史伴着太子一日日成长,点点滴滴中记下的。
墙倒众人推,魏朝的史官不需要纪下事实,却永远要捉着掌权者的心思。
一旦魏帝否定了太子,那么之前所有关于太子的一切记录都应该是非正面的。所有不符合方针的记录,统统要重新校改――那就牵扯到大量的用纸――南阳郡宣。当年文竽还未入进士,也听闻过前辈们在多年后谈论起那场全史馆众人集体挑灯夜战十数日的巨大工作量是如何苦得令人迄今仍记忆犹新:写国史楷书十八人,楷书手二十五人,外加典书,亭长,掌固,熟纸匠若干,人人忙得不亦乐乎。而又如果,魏帝这次万一一万的再来次“新血来潮”――那他们就要又再从头改过一遍,这部包括还要加上十六年不能明写的贬黜空白要如何绞尽脑汁填补以其它内容的工作……
一切都需要这南阳郡宣。
文竽的话说得轻巧,里头的指的风云变幻可不小。
他一句完,攒攒人动的崇文殿外一时鸦雀无声。下朝的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明里暗里早已压下重重筹码于六,七皇子身上,纷纷恼恨起这毫无瓜葛的文史官的那张扬不已的看好戏心态。
“未雨绸缪。”先开口陈赞的是简大人简书同。他官位高,资历又老,到底场面见多,也能笑得太是轻巧,漂亮俊秀的眉眼几乎弯成一汪春水,将诸多年轻后生比下。他说:“有备无患总是好过到时措手不及。文大人思考得周全,倒是给了我们旁人许多不一样的启发。”
启发着若是真的风向转或不转,他们该作或不作些的什么动作。
“哪里哪里。”文竽躬身打揖,揖完愈加精神奕奕,开始摆文:“古云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此非山水之德也,乃是智者心中有水,仁者心中有山。对于早已了然之于胸中的事物,粗鄙的,就如山山水水,顶多是作了下附和之意罢了。”
简书同笑着,文竽也笑着。两人不语,对视良久,笑得深情款款。相反本该最最高枕无忧的薛驸马薛中书薛融薛大人却绷得一脸严肃,如往常一样立在简侍中身侧。管家至今没出来个当头的,没推人选递补上管则晏的位子,就连礼部侍郎管晦管大人一下朝就匆匆离去,仿有更加着急的急事,连政局变动显得毫不关心。甚至翁家,在二子翁颜漱外贬蒙郡
这叫众人好生看不懂。
《花经》
李德裕《忆新藤》
科举时代,八股出生的官员在哪个主考官主持的哪届科举中获得了名次,日后就当尊该主考官为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