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流淌过碧翠的山谷,清澈的天空上浮云飘渺。茉莉看着和外公站在一起的烟草,脸上挂起两行清泪。
不会有事的。白姨从屋里出来,站在茉莉身边小声说。
白姨!茉莉就像无依无靠的孩子见到亲人一样转身偎在了白姨身上。有点意外的白姨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迟疑了片晌后,抬起手来把茉莉抱住了。她慈爱的轻抚着茉莉的脊背。一股暖流从那曾经生长着翅膀的地方涌起,本来只是有点担心的茉莉顿时不知为何泪流不止起来。
留在屋内的刺藤和板栗站在窗前,沉默无语。窗台上,笼子里的小黑鼠睁着一双半盲的眼有些不安的看着哭泣的茉莉。小家伙的右眼是盲的,灰色像磨圆了的小石子。左眼对这世界倒是一目了然。
外公脚边的花花扭过头来,看向身后。白色的房子,白色的山坡,只有天是蓝色的。忧郁的味道从何而来呢?当听到远处传来的汽车声时,它扭回头来,喉咙里轻轻的低吼了一声。
黍来了。外公对身边的草草说。
哪?烟草扭头向山下望去,什么也没有。他当然更不会相信外公的听力比自己好。而事实上,外公比他强的是对花花的了解。
这种时候还想着做生意?我都觉得奇怪呀。外公认真的看着外孙。一向以阅历丰富,识人精准自负的外公,一个月来可是被自己的亲外孙搞糊涂了。所有的希奇古怪他都可以接受。甚至可以说那正是自己所喜爱的。一个短发养老鼠带着两个哑巴表哥的女朋友;高三临高考了退学;留长头发;跑到山沟里来避难的外孙。一个特立独行,又不坏的外孙。有什么不好?甚至外星人,核战争都好理解。就是自己跟前这孩子让他琢磨不透啊。这不免让他这个当外公的有些担心。
外公,这不单是生意。再多炸弹落下来,我也该做点什么才是。我来,并不是为了苟活性命。我可以死;有人不能。烟草直直的看着外公的眼睛说。
有那么一刻,老人以为外孙说的那个人是自己这个糟老头子。鼻子不由得一酸,眼一热老泪都差一点出来了。然而,岁月不是虚度的,他突然觉得脑子里似乎撑起根棍来,直顶起天灵盖――这悚然让老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外公?
啊,还好啦。
这时山路上传来车轮碾压碎石,还有汽车引擎的噪音。地还没有干透。轮胎上尽是泥。黍从车上下来。花花冲他摇着尾巴。
大家好!黍踩着泥走过来,亲热的摸了摸花花的头后,又冲屋檐下的白姨和茉莉招了招手。茉莉低头抹着眼泪,冲他笑着。
路上还好走吧?
还好,外公。我的技术尽管放心。
那我们走了。烟草跟外公说过,便和黍过眼色,走向吉普车。
草草。黍忽然抬手当胸拦住表弟:我还是要劝你一句。部队正在城里。说不定把你就给征了。
你不是好好的吗?烟草笑道。
我有正当职业的。社会需要我。你就不同了。部队需要你。
我买了厂,不也有正当职业了。
哎,大学都不考了。我以为你很洒脱,很有远见的。干嘛不听我一个劝呢?
有些事,我必须去做。烟草有些急了。他现在满脑子装的都是探测器。
你们路上慢点。外公终于发话了。
黍见外公点头,便不再说什么。车在场子里调头向山下驶去。烟草注意到车前窗内贴的红底绿边的通行证。一路上,黍都和烟草谈着城里两天来的变化。昨天的电话里话只说了一半,就因为网络关停而中断了。大路上的哨卡见是黍的车便扬起了路障。黍跟值勤的哨兵笑着放慢车速过了岗哨。
谷城是一座不大的城市。人们世世代代平静的生活在这里。尽管也难免有一点麻烦。可是生活什么时候没得点坎坷呢。只不过今天的坎坷似乎太过了一点。嗜血的外星人外加核战争,更想发梦而非现实。从车窗吹进来的风凉飕飕的。车驶过南河大桥进入繁华地段。
还有多远?烟草问。
下了堤就到了。急了?
这里的气氛真不好。也不知是为什么。
好不了。哪都一样。外星人,保护地。活一天算一年吧。看我们运气多好。黍笑道。烟草也笑了。车身一斜摇晃着驶下大堤,顺着陡坡开上了老街中码头。
眼前是一套普通的民居。所不同的是屋里堆满了各种废旧的家用电器。拆开的原器件,电路板摆的到处都是。一股难闻的味道。烙铁,起子,钳子摆在桌案上。只是没有人迹。
就这些?
是的。个子瘦小的老板说话带这四川口音。
多少钱?执照呢?烟草不知道这些是否能让板栗满意。但是,他决意先把这些买下来。
我拿去。老板转身不见了。
这房子蛮大。烟草在作坊里走着,手指在脏兮兮的桌案上蹭了一下:咦,多脏。
知道还要去碰。黍掏出香烟来,点上了一只。空气里立刻充盈起香香气味来。
执照。
烟草接过执照,再问:多少钱?
那老板看了黍一眼后,目光又转回到烟草脸上,说话时,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有个回去的路费就行了。给,1万吧。
就这些破烂?烟草觉得贵了点。
这些工具。执照。都给你。我只拿钱走。主要欠着房东的租金。
房东的租金?烟草扭头问黍。这个表哥事前没说。
我也才知道。黍又吸了一口烟。
房租欠多少?
5千多。
表哥,这5千欠的房租我来付,我直接给房东。这里就给他5千。让他好回家。
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