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声声马蹄声落,步步接近那残酷的现实,明明是越来越近,可是我却觉得那间记忆中的房舍却越来越远离越来越模糊。
这一次,我没掉泪,不是没有伤悲,而是极致的骇然惊诧了我的视线,那样的苍凉腥红的一幕将是我一生的梦魇。
张着唇,全身不可抑止地抖着,即使身后温厚的大掌掩住了我的视线,但深深印在脑子里的景象却依旧那么的清晰,清晰得恍如一下子拉近了许多,让它历历呈现在我的面前。
空气中的烧灼味,血腥味,腐朽味不断刺激着我的感官,耳边仿佛听到了逐渐放大的烧掠声,呼喊声,刀子捅进血肉中的闷声……
这一切都那么的清晰,那么的逼真,可我却只能看着,甚至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看着……
我兀自挣扎,却不知原来我早已昏倒在沈大哥的怀内,真实和梦境的交接是那么的模糊,穆赫大叔满身血肉模糊的尸首就那样毫无尊严地挂在了唯一没被火波及的院子前的秋千架上,
半身白骨惨然,还有掩不住的肠脾内脏触目惊心的悬空搭着……
那是怎样的凌虐怎样的残忍,曾经逗留的地方已经满是他的血肉,没有欢乐没有和融,只剩下如此的颓败凄苍……
“小心……”好像忽然听到有人这么对我说,我骇然四顾。
小心……怎么也找不到一个生人,我喊沈大哥,却连他也不见了……
小心……小心……是谁?!是谁,蓦然回首,视线一下子焦聚在那张死寂的脸上,赫然大睁的眼骨溜溜的看向我……
“啊!”蓦然惊醒,睁眼所及处仿佛还隐隐残留着梦里的痕迹,还是那样的腥红恐怖,惊慌如索魂的鬼爪死命的掐着我的心,那双充满不甘和愤怒的眼睛以及不断环绕在耳边的小心――是最后一次,穆赫大叔在我耳边的叮嘱,这一句句忽然不断在我脑海中回放,一声声不断冲击着我的心,让我不禁大喊着,尖叫着,叫得不能自己,叫得仿佛这样就可以宣泄出心底所有的恐惧和悲伤。
“采采!采采!没事了,嘘……乖,没事了。沈大哥在,乖,冷静点……”有人紧紧圈着我的身子,让我挥动的手、躁动的情绪都随着他的声音以及背后温热的大掌的安抚慢慢平静下来,渐渐找到了焦距,看清了眼前的景物。
像溺水者终于回到了岸上,这一瞬我不顾一切的爆发了心中无限的恨、无限的悲、无限的恐惧、无限的……苍凉。
紧紧的抱着眼前的他,奔腾的泪一下子就打湿了他的胸膛。
“没事了,乖,都过去了……”他很是那么温柔的一下下抚着我的背一声声安抚着我的心。
“采采……”
“小姐……”
哭声渐弱,宝嘉和魅儿的声音才传入了我的脑海,朦朦胧胧间,看到她们环侍身旁心中虽有疑惑,却碍于不停打着嗝,脑袋昏昏涨涨的,也没去深究,虚晃间,仿佛在迎光处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光立着,但还没来得及深想,头脑像快炸开般的痛迅速淹没了我,眼前一黑,又昏睡过去。
半醒半梦间,我是知道的,在这冷热反复折磨着我的同时有人一直握着我的手,在这燥热枯涩的闷烧着我的唇喉,每每有人适时为我送上一道甘流。
我知道我是发烧了,加上多日的劳累和身体里积压的毒,如火上加油般一下子席卷了我的全身,风风火火的一发不可收拾。
但我却异常安心,因为有他,也有宝嘉和魅儿在,这让我放空了一切,只想好好睡一觉就好。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六天后的事了。
睁眼间,抵不过那刺眼的阳光,不适的想抬手遮眼。
却在半空中手就被纳入一个温暖厚实的大掌内,一个高大的身影为我挡去了恼人的光,让我睁眼就可以对上他深邃墨玉般的眼。
他憔悴了许多,头发有些凌乱,散散披着任由它随他的动作飘动,眼睛下也有了暗影,淡淡的,但习武之人,而且还是如他一般武功奇佳的,只要稍微运功调息又怎会有这印记,他是一直都不敢合眼吧……
微微挣开他的手,轻轻抚上他下巴上青色的胡渣,眼中的泪再次凝聚了,有心痛,也有更多的感动……
“傻瓜……”虽然声音干涩,却一定都不像昏睡了六日之人,仍是清晰地表达了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