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回去就给南陈在京子弟写信。
徘徊之五
陈徘徊回来了。
那个锦绣徘徊,曾经大战同文馆诸儒,技压群雄,以至于被微服出巡的皇上赞为「机敏」的陈徘徊,回来了。
原来不是只有皇后娘娘那杯鸩酒,百胜侯夫人也参与其中…被柔然公主夺了夫婿,上天代发愤怒降雷的陈徘徊,回来了。
原本只是流传在奴仆之间的流言,然后渐渐是内宅贵妇们,最后勋贵百官知晓。
陈徘徊!
原本已经被遗忘的惊世传奇,又重新翻腾出来,在京城里窃窃私语着。
听说了么?靖国公请她来为嫁入百胜侯府的少夫人保胎。
怎么可能呢?从来没听说过陈徘徊会医。
谁知道…但是御医已经确诊无忧了。
不可能!百胜侯夫人不是唉声叹气,催着百胜侯上表恳求为世子娶平妻么?就是儿媳不能生了…
妳信百胜侯夫人?都能提那种毒计给皇后娘娘…
真的假的?
我告诉妳,这是百胜侯府里传出来的…而且是陈徘徊亲口说的…
陈十七翻了翻帖子,好奇而无聊的人真多。但她一一回帖婉拒。证明她本人的确回到京城,但暂时闭门谢客。
不过从此以后,起码有三个人会非常不自在,心情很糟糕吧?
但她绝对不要像阴沟的老鼠躲躲藏藏的回京,该恼怒羞愧的绝对不应该是她。
写给南陈在京子弟的信回得很快,她一一斟酌,然后提笔回信。
「真的行么?」飞快的马车上,准备引荐的六堂嫂满手心的汗,「十七,这不是开玩笑的…」
「堂嫂,人还没死就有可能。」陈十七声音很稳。
「那是皇亲啊。克妻克子的天煞孤星…」六堂嫂的声音发颤。
安亲王,她知道。照辈分来说,是阳帝的堂弟。金钩悄悄的跟她说,这个不到而立之年,阳帝原本非常器重的臂膀,却遭到丧妻姬妾死的沉重打击。每一个都是难产而死,从此安亲王一撅不振,遣散所有姬妾,酗酒颓废,直到再续弦才好些。
父亲早已过世,他是遗腹子。母亲生下他不久就血崩而亡。几乎是让已逝的太后养大的。
天煞孤星这标签,就这样紧紧缠着他。
到了王府,当然就被拦了下来。毕竟陈家子弟的官位都不高。
「这关系到你们亲王、王妃,和未来世子的性命。」陈十七下了马车,扶着竹杖,「你问他,还想不想有一点希望。每晚一时,就多一点凶险。」
她深琥珀的瞳孔逼视着比她高一个头的侍卫,「然后你,能承担这种风险,能承担被追究吗?」
侍卫被她的目光吓得倒退一步,不知怎地接下了铁环塞给他的拜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塞给小厮去通报。
绝望之人,即使饮酖止渴,都会痛快喝下去的。所以她并不意外安亲王会驰马奔来,并且亲自为她驾马车。
这次倒是有御医,却隔着帘子嚷。然后里面手忙脚乱的医女,胡乱的下针。
「…滚出去。」陈十七沈下脸。
没人理她。
「不行了,保小吧!」一个稳婆擦着额头的汗低声,「都一天一夜了,不成了。谁去跟王爷说一说…」
陈十七举起竹杖,打在那两个医女和两个稳婆身上,怒吼道,「滚出去!金钩铁环把他们扔出去!」
只剩下一个还算镇静的医女茫然的站着。她下针的错误也比较少。
「妳,帮我打下手。」
御医气坏了,「妳是谁?妳浑来什么?」
「你也滚。」陈十七扬声,「你是大夫吧?你真的是大夫吧?!你连望闻问切都没有,只缩在帘子那头,女人的命于你很轻贱,在我眼中重于礼防!滚!」
原本半昏迷的王妃被惊醒,眼神涣散的看着陈十七。
「哦,妳会活下来的。而且会平安生下小世子。」陈十七淡淡的笑,「没什么,只是宫缩无力了点,一切都来得及。」
产房外乱成一锅粥,安亲王却守在门口,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说不定他不该娶岚娘,但是那一天,那春暖花开的陌上少女,笑盈盈的俯身折了一枝金灿灿的野菜花。
看到他,没有闪躲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是盈盈下拜,然后和她的姊妹们走了。
听到了几句轻悄的议论,熟悉到疲倦的天煞孤星、克妻克子。她却为他争辩,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好不容易在春社上能和她单独说话,她第一句话却是,不要喝太多酒,伤身。
岚娘,岚娘啊。
以为已经足够小心,仔细的避开容易受孕的日子。他的妻啊,他唯一的亲人啊。十个月啊,他都在恐惧中渡过。为什么害了她啊…
在微弱嘶哑的呻吟中,他的岚娘,突然拔尖了嗓子,像是用所有剩余的生命大喊了一声,「慕容钺!」
「岚娘!岚娘!」安亲王发狂的拍着门,「我在这里!我们永远在一起!」
有一瞬间,万籁俱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所以,那一声儿啼,像是破晓的烈阳,划破了寂静的黑暗。
唯一还能留在产房的医女,一脸茫然的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安亲王笨拙并且颤抖的接过去。
好软,好小。
「岚娘!我们的孩子…岚娘!」安亲王声嘶力竭的喊,眼泪不断的落下来。
医女下意识的拦了一拦,还是有点茫然迟钝,「王妃安好。只是…那位娘子说,暂时还不能进去。」
母子平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生了一天一夜,还只开了一指,并且面露死相。是硬催产的吧?这么催产下来定然会引起血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