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一面墙壁,并排立着两个二米三十高的木质书架。几乎将东侧一面墙壁盖住。涂着紫檀色油漆的七层格书架里,放满了书籍。北扇书架里,是中国古代现代当代诗词散文小说戏剧等文学作品。南扇书架里,是外国古代现代当代长中短篇小说。南墙书架里,是杂书。
悬房顶的圆形灯没有开启。床头上台灯亮着。光线透过豆绿色塑料灯罩,染成豆绿色,碧波般向室内四处荡漾开去。豆绿色的光线离台灯越远,越显得浅淡和朦胧。最后照射在紫檀色的书架上和花花绿绿的书脊上,笼罩成一层迷离虚幻的美丽光晕。
冷铎站在书架前。穿过迷离虚幻的美丽光晕,他在寻览着。在南扇书架第五格中间,他的目光成了一名侦探,不断地打量着充满谜底诱惑的劳伦斯,辛格,伯尔,米克沙特,契诃夫,屠格涅夫,德莱塞,毛姆,乔伊斯,塞拉,迦尔洵,梅里美,迪伦马特和艾特玛托夫。还有茨威格的。与上面那些名作家比较,冷铎对茨威格有些偏爱。一九七八年夏天,他在就任中学英语教师最初的一段日子里,无意间从学校图书馆中的一本《世界文学》上读到这位文学大师的一篇小说《象棋的故事》,他就迷上这位文学大师的小说了。b博士身陷死寂无声的囚室之中,在没有时间和空间概念的情况下,从偷来的一小本棋谱上,把自己修炼成一名象棋大师。图书馆的书,是学校的公家财产,他曾经多次对图书馆的管理员说,他可以出高价钱,把那本《世界文学》买下来,但没有结果。为了这篇生动感人的外国人的故事,他翻来复去的读着,一个月下来,他几乎将那篇小说背读了下来。其实在那段时间里,或者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与许多人一样,正发生着对文化求知的饥渴症。四年后,当他拥有了一本《茨威格小说选》,他对那本《世界文学》已不觉得什么。
冷铎还挺喜欢波兰的显克微支写的小说。还有美国的霍桑。其实,他喜欢的外国作家相当多。尤其新近买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写的长中短篇小说。冷铎把马尔克斯中短篇小说集从密密的书架里抽出来。上个星期,他已经读了几篇。他翻了翻,发现没有读的几篇都很长。这是应该拿出一个整日来读的。冷铎把书塞回书架上去。又寻览了一会儿,他最后抽出一本博尔赫斯小说选。
冷铎把书放到枕头旁。然后,他一件一件地脱衣裤。他身上只留下一件白背心和一条灰色棉线衬裤。冷铎麻利地钻进被窝。被窝里冰凉冰凉。冷铎腿伸不直,就象一条虾,蜷缩起身体。冷铎躺了一小会儿,待被窝里有了一些温热,他能把腿伸直,才侧起身体。冷铎拿起小说,随便地翻开其中一篇,认真地读起来。
这成了一种习惯。临睡前,冷铎必须翻阅一本什么小说。否则,他就感觉好象缺少点什么,不能安心入睡。有好几个夜晚,冷铎没有读书就躺下了,谁知他于半夜中突然被一种把自己丢失的怪梦惊醒了。惊醒来之后,他想起应该读一点什么,他就找了一本书,看一段故事,这才安心地入睡,而且一觉睡到天亮。
窗外一片宁静。呼――一阵风扑击到窗玻璃上。窗外一片漆黑。隐隐的,传来远处大钢厂天车运行的马达轰鸣。室内一片宁静。嘀答嘀答嘀答……是餐厅里白鸽牌圆形闹表的齿轮旋转声音。
豆绿色的台灯光,从冷铎头顶直直地倾泻下来,在他的眼前笼罩成一束亮亮的光辉。一行行蚂蚁般大的黑字清晰地映现在他视觉里,仿佛一串串快乐悦耳的音符,跳跃着,奔进他的思想和记忆仓库。
冷铎感觉到他的心一片平静。只有血液在血管里突突地奔流。神经在血肉中笃笃地跳动。情绪是一片光如平镜的湖水,漂浮着他的思维之船。
冷铎感谢这书房给他营造出这样宁静安谧的气氛。他需要这宁静安谧的气氛。有了这宁静安谧的气氛,他的心不论是多么浮躁飘荡,多么焦虑憔悴,多么郁闷压抑,多么寂寞惆怅,多么哀婉凄凉,都会平静安息下来。心成了一朵洁白如雪的云,飘浮在万里无垠晴日光耀的蓝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