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船-第十八章_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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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2 / 2)

第二天,郑明早早地起来赶到医院,找到贾春颖。贾春颖正在同学堆儿里集份子钱,郑明一见都是同学,连忙上前打招呼,又随了礼。贾春颖悄悄告诉他说:“金瑛在门口的那辆桑塔纳车里。”郑明忙说:“同学一回,我也好好看看,送送吧。”贾春颖说:“你没见这么多的警察,还能用得着你”郑明一想可也是,也不再执意,找到金瑛乘坐的车钻了进去。

一上午的时间里,又是追悼会,又是瞻仰遗容的一阵忙乱。五大三粗的大眼皮变成了白白的一小堆儿骨灰,众人又把他送到大乘寺边儿上的北满烈士陵园才算结束。郑明见着了一身伤的四类,想上去与他说句话,可见他早已哭得昏天黑地,由几个警察搀着,忙擦了一回眼泪躲开了。

郑明又去金瑛家陪了她两天,才知道金瑛的病很重,天天上午有护士给她打吊瓶。问家里人,大家都避而不谈,只简单地说是营养性贫血。郑明也不好多问,只是装出笑脸来嘻嘻哈哈地陪着大伙儿又打扑克又玩麻将的闲扯。金珏也不再躲避他,时不时还被郑明逗得捂住嘴笑。

这天,郑明正在金瑛的床上与金珏在那里“拱猪”,时不时偷一张牌,却又被金珏发现,扯了耳朵罚他。郑明让金瑛做裁判,金瑛却不回答,只微微笑着看他俩闹。正自闹间,忽听腰间吱吱响,一看是自己的传呼,郑明一看是北京的号码,不由得一阵心跳,连忙去衣架上自己的夹克衫里取电话。金瑛说:“家里有电话为啥不用显得你是大老板”郑明已经把电话拿了出来,被金珏一把抢了去把玩,还小惊大怪地说:“姐,这不是你的电话吗咋的……”看了看尴尬不已的郑明不由得嘻嘻一笑说:“大奔儿,你也会不好意思啊”郑明不答言,拿起茶桌上的电话来打。听了没有两分钟,即放下电话问金瑛说:“哈时候还有去北京的快车”金瑛想了想说:“明天早上有,但要后天早上才到,今儿个晚上有一趟,明天晚上就能到,不知道平齐线修完了没有要是通车了还是坐今儿晚上的车,啥事儿这么着急”郑明说:“北京的袁伟明来电话,他们的老总周同辉回北京了,明天待一天,后天还走,让我方便的话去见上一面。”金瑛说:“那你还不去”郑明连忙告辞了姐俩,又回家准备了一番,先去火车站买了车票。还好,平齐线刚刚修通。郑明买了票,又去厂子给厂长打了声招呼,厂长给他拿了些路费,郑明推辞不要,厂长说:“穷家富路,还是拿上吧。”辞了厂长出来。回到家里,见老婆正给他准备“上车饺子”,心生感激,忙给老婆打下手,吃罢了饺子,又睡了一觉,电话的闹铃把他吵醒了,急急忙忙去车站,登了火车奔北京来。

第二日晚上,郑明一到北京站即给袁伟明打电话,想不到袁伟明在飞机场,只好又去前门大栅栏附近的诚信旅馆里住下。等了两个多小时,袁伟明开了车来找他,嘴里直说抱歉的话。告诉他,周总有急事提前去成都,自己刚在飞机场送了他回来。郑明听着有些凉意,不过袁伟明又说:“你别着急,周总把事托付给张主任了,明天由张主任与你谈,到时候你就按咱们商量好的说。”郑明一想,也只好如此。袁伟明拉了郑明出去吃了顿饭,又游了一回车河方回去休息。袁伟明连家也不回,就在旅馆里陪郑明。

第二天又拉着他去公司,与张主任见面,张主任告诉他,公司决定可以合作,问郑明有啥要求。郑明按袁伟明的意见提出自己愿挂靠在公司下边,成立一个防伪公司,由双方共同管理。张主任并没有说什么,只说这事得等周总回来决定。闲谈间又问郑明哪里毕业。郑明一愣,马上吹牛说是黑龙江大学。对方问说读的啥系。郑明马上回说是中文系,又问对方是啥学校毕业。对方淡淡地回说北大,并且和郑明是一个系。又问郑明毕业论文是啥题。亏得郑明念中文函授时写过,俩人又吴王金戈越王剑地一顿神侃,相互间倒还互相佩服。末了张主任说:“你怎么搞起技术来啦你这项目该是学化学的搞才对嘛”郑明苦笑一声说:“我也不知道,三转两转地就转到了这里。”张主任说:“我们北大化学系的一个课题组也搞了个防伪公司。”郑明听罢当即紧张起来。张主任笑笑说:“你别在意,你的项目和他们的不一样,我咨询过他们,这才决定与你合作。”一直唠到午间,郑明又在附近的饭店里请了一回张主任。席间,郑明满嘴里跑轮船地与张主任侃了个昏天黑地,居然没露馅儿。

饭后,郑明想去金台路图书市场,袁伟明主动同往。俩人到了金台路,郑明去找大宇书屋的王刚。对方称货早收到,也卖出去一部分,但账收得不好,只给结了三分之一。郑明也没办法,只好拿了一万多元返回,又与袁伟明商议专家评审的事。袁伟明称没问题,只要钱准备好,随时可以做,又说:“不如等咱们的公司成立,我再与我的战友商议商议,到时候也许会从公司的办公费用里出。”郑明听罢当然高兴,又请袁吃饭。席间,袁问郑明下边的打算。郑明实说想去长春要账,袁伟明长叹一声说:“我在长春念完了中学才当的兵,唉!几十年过去了,不知道长春现在如何。”郑明心知他的潜台词,心说不如让让,人家未必能去。想罢对袁伟明说:“大哥,你要没事儿就和我去一次如何我一个人出门也没意思。”袁伟明马上答应。郑明说:“那吃过了饭就去买票,你单位能脱离得了吗”袁伟明说:“小老弟你不知道,我转业回到北京在市政的车队上班,我正营职的人干了十几年才熬到副队长,想不到第一批下岗就有我战友见我没事干,才在他的公司里给我弄了份副主任的闲差,实际上就是个司机,好在清闲,没啥事儿。”俩人吃完了饭,去北京站买票。袁伟明说:“郑老弟,你先把票买到沈阳好不好我沈阳有个战友,顺便我想去看看。”郑明一想反正是顺路,不如依了他。当即买了两张当晚去沈阳的卧铺票。袁伟明把郑明送回旅馆,又把车送回公司,提了包来找郑明。俩人在车站上等到了点,上车奔沈阳来。

睡了一夜的觉,第二天的早上到了沈阳。郑明领了袁伟明找了烟厂旁边的一家宾馆住下,这里离“八一”公园不远。宾馆的设施还说得过去,价位也不太高。郑明心思袁伟明去找战友,自己闲着无事好逛“八一”公园的花鸟鱼市场。哪知道袁伟明的电话刚挂过去唠了没几分钟,即放下电话对郑明说:“郑老板,我战友都是副区长了,马上派秘书来接我。”郑明不以为然地说:“副区长能有你正营职的官儿大”袁伟明说:“你不懂,在沈空的部队里他就是我的团长,沈阳的区长比你们的市长还大半格儿,市委书记就是副省。”俩人又扯了一会儿职高位低的闲话,袁伟明可找着了话题,挥起片儿刀一顿神侃即把郑明侃转了向。正自白话间,有人敲门。袁伟明忙叫请进,等着来一场吃惊。不想进来一白面书生,苣荬菜味儿极浓地问哪位是袁伟明。袁伟明连忙答腔。那人忙低声下气地说领导正开会,想请他过去说话。大家互相引见,秘书说:“区长请二位住到我们的招待所,我们这就退了房去吧”郑明只好跟袁伟明和那秘书出来到柜上退房。秘书早先一步付了款,又把郑明的押金退还给袁伟明,袁伟明很自得地把钱还给郑明。

三人出门,坐上凌志车里听任秘书的安排。到了那区的招待所,门口早有经理接着,记也不登、钱也不交就直接给领到了二楼。郑明心思这招待所门面不大,里面可是别有洞天,连走廊上的地毯都是豪华型的。服务员又给他们领到里面的房间,不但标准,还是带会客厅小套间儿的。鹅蛋脸儿的服务员如蝴蝶一样里外翻飞地倒茶送水,那经理把烟缸边儿上的“黄山”都给撤了,换上了硬盒的“中华”。秘书摆手叫经理先出去,然后笑对袁伟明说:“袁营长,也不知你现在怎么称呼,暂时这么叫吧。您要是有啥事儿就吩咐我。”递过一张名片来说:“这上面有我的电话,我和车子就在下面,区长开完会大概中午会有时间,到时候我再上来接二位。”说着话退出了客房。袁伟明那里似乎找到了一些感觉,仰躺在沙发上点起中华烟来抽,见郑明呆着不动,忙叫郑明抽烟。那鹅蛋脸儿服务员还一脸灿烂地送来一盘新鲜水果。俩人一边喝茶一边抽烟,袁伟明又断断续续介绍了一番当年的上司,郑明这才对袁伟明略略有了一些了解。当然郑明更不知道,短短的北京之旅之后,他会断断续续地在这间房里住了近一年的时间,更不知道他会与沈阳扯出来那么多的恩恩怨怨。

到了晚上才见着袁伟明的战友,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练人,那风风火火的样儿,一看就像部队里出来的。奇怪的是他说话苣荬菜味儿很少,听着倒像是黑龙江人。弄了一桌子的生猛与袁伟明接风。袁伟明在与老战友叙旧时也不忘把郑明介绍给他的战友,称自己正与他搞一个全国独家的项目。区长又把自己的老婆,一个在环保局做处长的漂亮女人和正在辽宁大学上大三的独生儿子介绍给他。临了又说:“你们以后有啥好项目,可以到沈阳来,这里的软硬环境可不比北京差。”袁伟明当然豪气冲天,郑明也是欢天喜地。色啤白的一通来,又与正上大三的区长儿子谈了一回大学生活,那神态仿佛自己真就是正牌儿大学的毕业生一般。

郑明在沈阳享了一个多星期的福,领着袁伟明又去长春。长春的书商倒很爽快,不但把账全部结了,还请客安排饭。郑明心思袁伟明半明半暗的话里带着色味儿,忙又在星际大酒店的歌厅里为他找了个小姐,自己躲出去,让他在房里好好地爽快一回。俩人在长春分手,郑明又给袁伟明当了一回办公室主任,除了买卧铺票,又杂七杂八的买一些礼品和车上吃用的东西。袁伟明却提出要买几棵酸菜回去,只好又去农贸市场买。好在是酸菜上市的时节,况且价格也不高,也没费啥力气。

送走了袁伟明,郑明先去哈尔滨与金瑛的表哥结账。结了账后所剩不多,买了火车票就回家。

先到金瑛那里给金瑛送了五千,金瑛不要,郑明板起脸来说:“就当是你投资的利息还不行么”金瑛见郑明急眼,忙笑问说:“我在你那里还有投资吗我出事以后,你已经快给拿回来十八万了。”郑明唬起脸了说:“金瑛,投资是投资,借钱算借钱,你的投资永远在里边,别想拿出来。”金瑛心里高兴,面上却泪眼婆娑地说:“我这一辈子也够本儿了,有俩男人爱我。”郑明见金珏不在屋里,捧了金瑛的脸就啃,把咸咸的眼泪也咽进肚去,边啃边说:“别说丧气话,咱四十岁还不到,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金瑛欲言又止,闭了眼任由郑明放肆。

郑明回家来歇了两天,又去厂子找厂长汇报。厂长听后自是高兴,劝郑明不要心急,并说马上要到元旦,厂里想热闹热闹,请郑明第二天也到。郑明惦记金瑛想推脱,厂长说务必要来,郑明只好硬着头皮陪着热闹了一回。吃罢喝完,大伙儿又要唱歌,鬼哭狼嚎地发泄了一通,公推厂长来一个,做最后的压轴。厂长起来说:“我唱不好,这九九年马上要到了,我就给大家来一段九九献辞吧。”又叫东波放出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来伴奏。厂长的嗓音极好,配合着音乐朗诵起来:

未来得及修完百年水毁的围堰,迎面又扑来东南亚阵阵狂澜。小憩中,匆匆听罢相约九八,一扬头却与九九碰个满面。

久违了九九,――你是二十一世纪的中转站,这里没有一个逃票者,所有旅客都将顺从地通过这历史的栅栏。从焚烧的圆明园旁到欢腾的天安门前,这段行程太慢,整整走了一百年;这张票价太贵,折算人命三千万!

一路上,联军杀,皇军砍,中央军戡乱,红卫兵造反,乱哄哄,整整折腾二万九千天。是‘改革开放’撬开了车窗,使窒息的人们终于看到晓月卢沟,红叶香山。

历史,你拥有海一般的内涵:好人,坏蛋;清官,贪官。让后生站在圆明园的废墟上体味悲壮美,催人们从麻木、困惑、抱怨中寻觅新起点。不是吗嫩江与长江齐名了,可仰仗的却是它们的泛滥。

凝重悠远的新年钟声,还在深邃的星空中回旋。伴着发现‘海尔波普’慧星的喜悦,裹着对‘狮子座流星雨’的失恋,我们清晰地看到二十一世纪,就在金红色的太阳星与蔚蓝色的地球村之间。

郑明的俩眼湿了,呆了好半天,才打破行云流水的钢琴声,带头鼓起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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