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立国七十载,汉承秦制,所变甚少。臣以为,新朝初立,当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皆宜,先帝时吴楚七国之乱,便始于权利分散。陛下应以国家大一统为重中之重,集权于中央。昔年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答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简而言之,便是君臣父子应有上下之分,尊卑之别。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则天下必生大乱……”
“当今师异道,人有异论,百家之说旨意不同,以致无以一统子民思想,臣窃以为,凡是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教者,皆绝其道,不再使其流传,而应以儒家学说,一统天下思想。如此一来,邪僻之说可灭,法度可明,百姓顺从……”
………
董仲舒兴致来时,指手画脚,雄辩滔滔,声音高昂,已逾臣下之礼,刘彻却是听的双颊通红,不时点头称赞,兴奋不已。方子弈饶有兴致,细细品味其中深意。三人恍然不觉,几个时辰悄然淌过,此时已过午膳时间。
刘彻道:“听君一席话,朕心中不甚欢喜。总结董公策对,不外乎以下几点。”刘彻负手不断徘徊,目光如电,朗声道:“其一,以儒家仁义之道,礼乐之教,教化于民;其二,以仁义治理天下,君权神授,天人感应;其三,改正朔,易服色,顺天命;其四,以国家之大一统为首重,完善中央集权之体制;其五,建立太学,学则优而仕,建立一套至上而下的人才选拔机制;其六,罢黜百家杂学,而独尊儒术!”
董仲舒道:“陛下圣明,正是如此。陛下初登基,臣所提诸项更化改制之措施若能实施,我大汉朝何愁不兴!何惧夷狄!”
刘彻道:“今日董公策对太过震撼人心,朕脑中兀自嗡嗡作响,心潮澎湃,董公且容我细细想来,消化一番。”
董仲舒道:“既然如此,臣便不再打扰,先行告退。”
刘彻道:“如此甚好,朕他日再招董公入殿。”董仲舒微微一拜,出了禄天阁,却见迎面走来一人,笑容可掬,说道:“圣上与董公谈了四个时辰有余,可见陛下对您之器重,昔年文帝召见贾谊,景帝召见晁错,也不外如是。恭喜董公,贺喜董公!”这人赫然是太尉田蚡。
董仲舒已知田蚡为人,心有不喜,眉毛皱起,说道:“太尉言国,董某不过是一迂腐老夫子,自有自知之明。”田蚡笑道:“董公何须谦虚,您学识渊博,气度非凡,先帝时在下便早有耳闻。”董仲舒不欲与田蚡多说,只是微一拱手。
方子弈大眼滴溜溜一转,恶作剧之心起,足下发力,却是狠狠踩向田蚡左脚。
田蚡只觉一股莫名剧痛由脚下传来,椎骨痛心,然天子刘彻正在殿中,田蚡深怕惊呼出声而失礼,不由捂紧大嘴,强忍疼痛,作金鸡独立之势,而他瘦削脸庞,亦是扭曲起来。
方子弈一步三回头,掩嘴偷笑,心道:“你这可恶王侯,此次不过是一小小教训,他日若再见,道爷我叫你卧床三月。”
董仲舒缓步前行,方子弈打趣道:“夫子经此策对,或成帝王之师。莫非你正心中暗爽,自鸣得意?”
董仲舒却是苦笑道:“你这小子又异想天开了。大汉立国以来,素以道家无为而治之策治国,儒家学说备受排斥,更化改制说来容易,行之却甚难。”方子弈道:“这倒也是,改革定会损害旧派权贵利益,必将受其强烈阻挠,商鞅终被五马分尸,便是最好的例子。”
董仲舒道:“少年天子毕竟年轻气盛,空有雄心壮志,却为太皇太后窦太后所限制,手中实权不多。更化改值如若实施,将会在全国轰轰烈烈展开,此时不是最佳之时机。”
方子弈奇道:“董夫子你倒心思缜密。有道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董仲舒哈哈爽朗一笑:“能得心高气傲的方小子称赞,乃是董某之福哟!”二人谈笑间,客栈大门,已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