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我们也没出去上哪玩。小民他们仨会早晨八点准时来我家集合,然后等我爹和我娘都出门之后,一人拿出一盒烟,坐在我家边抽边看电视。到吃饭的时间他们就回家吃饭,吃完饭再来重复上午的工作,看电视,抽烟。等到晚上,我们就坐在我家大门外一边乘凉一边再抽烟。似乎那几天我们过得异常无聊,期间唯一的乐趣就是玩死了邻居曲婶家的一只猫。
那是一只估计只有几个月大的小花猫,性别不详。自打家搬回来,这只小花猫就总到我家串门,而且还一点儿也不外道,进屋就上炕。刚开始我们也没在意这只猫的存在,不过后来它总是在我们几个人看电视的时候在电视机前东跑西颠地乱串,因为直接地影响了我们的视觉,于是大家开始打击它了。
最开始对猫下手的是我,它一乱跑我就抓住它随手一扔,扔哪算哪。有的时候一不小心扔到了烟灰缸里,由于里头总有没熄灭的烟头,所以总是给那猫烫得“嗷嗷”叫。但最令我们惊异的是有一次我随手一扔,竟然把它扔到了窗帘上,而更加令我们惊异的是那猫竟然没有从窗帘上掉下来,相反,死死地用爪子抓住了窗帘,悬在空中不下来。这一下子吸引了我们几个都快闲出屁来的家伙的眼球,这绝对是个乐子。从那以后,我们几个只要手一闲下来就会抓住那只猫然后往窗帘上扔。看着那猫苦苦地在窗帘上挣扎,我们就高兴。那猫坚持一会儿没劲儿了,也就掉下来了。接着我们再扔,然后它又掉下来了。就这样,在起初的几天,我们几个人每天都要对其进行这样的折磨。
当然,这样的小把戏是不可把猫弄死的。后来,因为听大托说猫有九条命,为了验证他说的是否属实,所以大家开始往死里弄那只猫了。
大托抓住它以后说想做个冷冻实验,结果把猫放进冰柜里冻了足有半个小时。等拿出那只猫时,它已经浑身是霜,冒着凉气,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本来准备把那猫缓过来再放进冰柜里进行更长时间的冷冻,可那猫在体温缓过来三分之一,也就是勉强不哆嗦的情况下,趁我们不注意逃了。
之后的两天我都没有再见到那只猫。第三天的晚上,我们坐在大门口乘凉。突然,一个黑影从我们面前一闪而过,东正大喊了一声“猫”以后竟然在第一时间内以狗一般的速度抓住了那只猫。
这次,我们商量之后打算烧死它,于是东正从容地用打火机点着了猫的毛,接着伴随着我们鬼哭狼嚎般的欢呼声,那猫瞬间变成一团火球,在黑暗中四出乱串,场面甚为壮观。现在想想,这真是太惨绝人寰了,和小日本儿当年的所做所为简直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估计我们现在有多恨小日本儿,那猫就有多恨我们。
猫是很聪明的动物,滋哇乱叫了几声以后打了两个滚儿,身上的火灭了,然后借助着夜色的掩护再次成功地逃命了。
和上次一样,那猫又消失了好几天。
最后,等小民再次抓住那只被我们折磨得全身几乎三分之二的地方没毛,已经就剩半条命的猫以后,干脆揪着猫耳朵拎到院子,使劲地往天上扔,边扔还边嚷嚷:“你他妈的不是九条命吗看看能不能摔死你!”
那猫从十多米的高度做着自由落体运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个不足两斤重的小家伙落地竟能摔出“呼咚呼咚”的巨响,这让我们觉得非常神奇。刚开始被摔完以后,那猫总是爬起来闪电般地逃命了。不过越往后这只猫就越容易被抓住了,因为挨摔以后它明显跑得慢了,估计是摔出了严重的内伤。那猫被我们四个一人摔了一次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开始我们也不能断定那猫到底死了没有,后来有一天听曲婶说,她家的猫莫名其妙地在家里吐了口血就死了,我们这才终于证实那猫死了。
得知那只猫真的被我们弄死了以后,我们竟也觉得良心不安了。那是一只多么年轻的小猫啊,它还没结婚,估计还是一只小处猫,本来再过一个月或是几个月的时间它就可以享受性生活给它带来的乐趣,并生儿育女,制造出更多的小猫,抓更多的耗子,为人类处害,成为人民心中永垂不朽的英雄,可就这么被我们不明不白地残忍杀害了......想到这里,我懊悔万千,觉得自己真的干了一件丧尽天良的坏事儿,心灵上将受到永远的自责。
大托说:“你们说那猫会不会做鬼都不会放过咱们啊?”
他的这一问让大家顿感毛骨耸然,几乎都有一种预感:今晚那只猫就会给我们几个托梦,先吓我们一下。
大家沉默片刻,小民说话了:“托梦我倒不怕,我就怕以后遭报应,生儿子没屁眼儿。”
“没屁眼儿还好呢,我就怕生个猫夭。”东正补充了一句。
大家再次陷入了沉默。
人忘掉罪孽是需要时间的,但时间的长短则因人而异。就拿我们弄死那只猫来说,我是最早从自责中摆脱出来的,当天吃完午饭就不再把它当回事儿了,弄死就弄死吧,一只猫而已。其次忘记这事儿的才是大托他们仨,他们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发现自己昨晚根本连个梦都没做的时候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太神经质了,绝对是自己在吓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还是没什么可干的,整天聚在一起,到处闲逛。
大托和东正总是提议去游戏厅玩,可我和小民却总是反对。我之所以不赞同去游戏厅混是因为当时的游戏厅老板娘和我娘很熟,只要我一去她肯定告诉我娘,回头我就得挨骂。小民不去的原因和我比起来就相对简单多了,因为他天生就不是个打游戏的材料,虽然他天生是个打架的材料。玩个“魂斗罗”那么幼稚的游戏,不调三十人出来他连第二关都过不去。
逛来逛去,我们逛到了镇西的一家果园。当时正值三伏大热天,果园已结出盛夏的果实,看着熟得眼看就要裂开的李子,我们几个馋嘴的家伙口水几乎都流了出来。
据说,这家果园的主人姓郑,人很黑脸,为了挣钱六亲不认,从来不会出于礼节请路过他家果园的乡里乡亲进去吃个李子,就连个果核都没谁吃着过。
通常,看这家果园的是老郑头,也就是这家果园主人的爹。那是一个背已经驼得下巴快杵着肚皮的老头。老郑头一生很坎坷,七岁的时候家里就给他娶了个比他大十岁的童养媳,表面上媳妇是个给他洗衣做饭,甚至帮他擦屁股的佣人,可背地里却总欺负他,不是用针扎他就是把他身上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所以,老郑头的童年是悲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