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那镇纸的成份经过化验,是某种坚硬度很高的岩石,所以被用来当作凶器也不奇怪,我想问的是,镇纸是怎么来的,谁送的?还是死者自己买的?”
“据我所知,是思源的一位老师送的。”
“哦,是多久之前?”
“……我不清楚,但应该在我认识他之前。”
“镇纸平时就放在桌上吗?”
“有时候,是的。”
“有时候?”
“因为思源也用它来压别的东西……比如窗帘,或者其他别的什么,我记不清了。”
“哦……”黄警官似乎陷入了沉思,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对镇纸的来历如此感兴趣。
“最后一个问题,”他忽然说,“你的前夫,也就是那位姓祈的先生,去世当晚,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钟晴的声息一下子在录音里消失了,就好像,一个人尽管沉默,却还在呼吸,但此时此刻,她连呼吸也没有了。
几秒钟之后,她以一种如释重负的口吻说:“我在父母家里,很早就睡了。”
15
“以上就是与本案有关的所有谈话录音,”黄警官又点起一支烟,“不过有一段除外。”
“?”
“就是你自己的。我想,没必要再听了吧。”
“嗯。”
“那么,可以谈谈你的看法吗?”
阮仕文用手指轻轻抚着下巴,说:“说实话,真是一筹莫展。”
“侦探小说家的脑袋不管用了吗?”
“不,”他苦笑,“现实和小说,还是有一定差距。”
警官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我觉得有几个细节很值得玩味。”
“?”
“首先是老陈提到的那套从书房被移到楼下厨房的茶具。其次是钟晴所说的,从楼下被移到楼上的酒——那酒叫什么来着?什么司令?”
“雷司令。”
“啊,对对。很特别的名字,我后来去查了一下,那是一种白葡萄酒。”
“是的。”
“还有一个困惑了我很久的问题是,凶手为什么挑在这个时间行凶。”
阮仕文看着警官,不自觉地露出一抹苦笑。
“怎么了?”警官问,“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不,没什么,”他叹气,“通常如果在小说里,警长这个时候应该对于现场留下的那个血字穷追不舍,而不是讨论什么细节。”
“真的吗?”警官瞪大眼睛,一副颇为受教的表情。
阮仕文这才明白,眼前这位警官其实与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同,掩藏在他那双朴实眼睛后面的,是一颗充满了智慧的脑袋。
“我想,既然你这么说了,一定有你自己的想法,”阮仕文从容地抬起头,“我愿闻其详。”
警官对他的“鼓励”报以感激的一笑,站起身,走到窗台前,说:“关于这个案子,我首先想到的是,这是一起经过长时间布置的谋杀,还是一宗临时起意的凶杀?阮先生,关于这个问题,你的答案是?”
“临时起意。”
警官赞同地点了点头:“是的,用镇纸来做凶器,就仿佛随便看到某个看上去还比较称手的东西,拿起来就往死者头上砸。”
“……”
“但是让我感到疑惑的是,我们是通过血液测试才确定了凶器,也就是说,任何人一走进案件现场,都无法一眼辨识出哪个是凶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凶手在行凶完毕之后,有一定的时间来处理现场。但是如果他是打算好要把现场处理完毕才离开,那么他为什么要选择在下午两点半到三点半之间行凶,要知道老陈每天三点半都会来打扫卫生。”
“刚才说了,是临时起意。”
“啊,没错,临时起意。可是你试着想一下,一个人如果临时起意杀了另外一个人,是否能够很冷静地留下来处理现场?通常杀了人之后都是心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害怕有人会来,所以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离开,但这个凶手为什么能够很笃定地留下来清理现场呢?”
阮仕文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答案。
“我的设想是,凶手以为这段时间并不会有人来。至于说为什么,我等一下再来说明。”
“……”
“然后来看看老陈说的那套原本应该在楼上书房里,但却忽然出现在楼下的餐具。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上次也讨论过,你甚至认为那是死者拿出来打算招待你的。”
“没错。”
“那么会不会是另外一种情况呢?这套茶具也许并不是拿出来‘打算’给客人用,而是主人和客人已经用过了,但是客人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于是清洗之后留在了厨房的料理台上。不用说,这个所谓的‘客人’就是凶手。”
“……”阮仕文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来。
“至于说死者和凶手用这套茶具喝了什么,我认为,多半跟那瓶原本应该在楼下冰箱里,但却出现在楼上书房里的酒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