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略略压抑了一下兴奋的神经，又理清了思路、斟酌了一下措辞后，说道：“训练敢死之精锐骑兵需要时间，而东袭的手段也不可过于单一，卑职想请菊花岛水师出船，从海路进击，则可选择大凌河口――大辽河口一线任何地方登岸，可收奇袭之效。再则，驻军王家堡并修缮城堡，也非一蹴而就之事。”
“嗯！”袁崇焕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伸出摊开来道：“五个月，等到明年四月以后，养肥了战马的鞑子必然大举出动，在此之前，你要马踏河东！”
刘泽下了炕，抱拳打拱道：“遵命！”在得到袁崇焕满意的微笑后，他又道：“只是前番随卑职间道伏击、奇袭东海的弟兄们因卑职之过，竟然建立功勋而不得朝廷嘉赏……”
袁崇焕斜眼看了看刘泽，笑问道：“你不是抄了东海堡不少银钱吗？”
刘泽心中一阵计较，知道此事最终瞒不过督师，只得“老老实实”地回道：“卑职确实抄得银一万余两，制钱一万八千贯，皆归大兴堡官库，并未擅动一分一毫。”
“哼哼，幸亏你没动，否则贪墨一罪足以让你人头落地。”袁崇焕数落了刘泽一句，却不知一脸可怜相的刘泽依然打了很大的埋伏，乃转移了话题道：“立功将弁，你具个名册，本部院在职分范围内，还是可以尽些心力的。”
名册早就在刘泽怀里揣着呢！他忙拿了出来，双手呈上。
袁崇焕展开名册轻声念道：“副千户杨通忠于职守，率部坚守大兴堡不失；百户冲校谷成，嗯，周良臣的文书里也提到这个谷成；百户冲校冯大进、程继业、河东投效汉民张德旺、衡校总旗郭材栋、亲军校牟云……咦，怎生没有率部增援大兴堡的都司许克俭呢？”
刘泽心中一动，确定这个许克俭正是密告之人，忙道：“回部院大人的话，许克俭临敌之际浑身战栗不已，竟至于不能指挥部属，于坚守大兴堡而言，并无寸功！如今，大兴堡驻有一游击、一都司……”
袁崇焕笑道：“占着茅坑不拉屎，那就叫他回大凌河去！这，可要请得左副帅的将令才行。”
见进士出身的督师大人说出如此脏话，刘泽反倒觉得他更亲切了一些，遂不等督师招呼，就又盘腿上炕，与袁崇焕对面而坐。见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许克俭占着茅坑不拉屎，可以调走；毛文龙占着茅坑不拉屎，却难以调动。东江这只拳头如何能用？”
刘泽一阵冲动，差点脱口就说出“杀了得了”四字，却又陡然想起这不是小小游击可以置喙的大事，乃生生地压下这个念头，低声道：“如今关宁锦各军都要整理营制，可借整理营制收毛文龙兵权，缩小东江镇防区，不如以旅顺为界，旅顺以东至鸭绿江口归东江节制，以西归督师节制。如此，督师可调一支劲旅进驻旅顺，待立足一定，一样可以北取金、复、盖诸州城，形成强固之据点。”
这个建议，是刘泽在奇袭东海堡之前就想过一阵的，他甚至曾经梦想过取毛文龙而代之。
袁崇焕沉思良久，道出“可行”二字后又皱紧了眉头。他手下三员大将各据方面，难以抽调，若其他人去，他又着实放心不下。
刘泽小声道：“周良臣。”
以七千车步抵御鞑子两万精骑的周良臣，有坚韧的个性、有临危不惧的胆识、有指挥孤军作战的经验、有值得提拔任用的战绩、也有恰当的副将职分，确实是合适之人选。不过，在统一关宁锦事权之前，左俦会放人吗？此事搞不好会让左俦生出不必要的戒备心理，阻碍事权统一的推行。
“此事待决！”
一阵“咔崩”声响，刘泽将手中捏了好久的那些香豆送进嘴里，起劲的咀嚼起来。“咕噜”一声和着茶水吞进肚子后，他才说道：“部院大人，卑职还有一事相求。”
袁崇焕的心思似乎还在东江的事情上，等了好久才“啊”了一声道：“说，但说无妨，只要是对复辽大计有利，是本部院职责之内，无不照准！”
刘泽听那“无不照准”四字入耳，心里竟然有些愧疚起来，督师对初次见面的自己是信任的，今夜的谈话也是完全敞开了胸襟，可自己呢？还是把缴获的银钱隐瞒了一半还多！真是的，最少应该报个五万吧？
“卑职想，既然要出击河东，又可请水师协助登岸，那……”刘泽的手指移动到大凌河口至旅顺的渤海沿岸，说道：“那就完全可以占据沿海之堡垒并加固之，派得力车、步军驻守，以水师提供补给。这样，一是锻炼了水师；二是以切实的军事行动封锁渤海水面，切断鞑子海路通道；三是可逐渐将沿海据点连接成线，与旅顺、东江呼应，迫使鞑子抽调更大的兵力对应之，将来，更可以从这些据点出兵，分路进击鞑子腹心地带，成为锦州方向匡复主力之有力臂助！因此，卑职东渡奇袭所部应当配置车步兵，也要有一定数量的匠人、杂役辅助，此前还应充分准备，在大兴堡就地打造一些实用器械，以供来日所需。”
平日里听多了也想多了如何守住关、宁、锦防线？却偏生没有人去深思过载目前条件着手收复失地的事宜！刘泽的建议令袁崇焕眼睛陡然一亮，“砰”地拍案而起，赞道：“好计！你速速拟个条陈上来，本部院还是那句话――无不照准！”
刘泽大喜叩首道：“谢督师！”
这一夜，两人一直谈到雄鸡打鸣方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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