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唐夫人所言,唐郡仪订亲的席间处处可见身着华服的达官贵人,可唐琬却觉得青年才俊也好,微胖的中年官宦也罢,如同一只只披着人皮的狼,不时以火辣辣的眼神射向一袭轻纱衣,飘然座上的自己。唐琬对此不屑一顾,眼神在人群里一一扫过,却独独不见陆游,按说哥这样的大喜之日,他是少不了的座上客呀。可是,他,难道,难道他生病了?心中微酸,却忽闻有人起哄,请唐家仙女般的女儿席间献艺,人们立即暴发出一阵欢呼,唐琬为难地看向娘亲,唐夫人回她个无奈的眼神,不想让家人为难,唐琬便强打笑容坐到琴前,思及今日是哥哥大喜的日子,便选了一曲“君子偕老”,为郡仪即将到来的婚姻而祝颂。手指轻抚琴弦,曲子便在手间倾泄而出。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兮兮,其之翟也。发如云,不屑也;玉之也,象之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手上抚着琴,目光却仍在人群里搜寻务观的身影,那日诀别的情景一一再现,心下怆然,曲由心生,一曲本是充满喜悦的曲子,却被唐琬弹出了缕缕哀伤。忽见大厅的角落里的一抹素白,是陆游!似感知了唐琬的心声,他正怔怔地望着自己,他的人已瘦了一大圈,那双桃花眼显示更大了,落寞、痴情、伤怀在其中纠结,唐琬鼻子一酸,手上的琴音微颤,不想扫了众人的兴,丢了爹娘的面子,忙收回心神,继续弹琴,琴声里不觉间更添了一份愁怅。
“兮兮,其之展也,蒙彼绉,是绁袢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终于完整的演完一曲,不理会众人的叫好与夸赞,唐琬起身向爹娘请辞,唐夫人见她脸色惨白,心神恍惚的样子便让她回闺阁歇息。唐琬回望适才务观所在的角落,却再不见那抹白色,心情愈加惨淡。
人们都在前厅庆祝,碧儿也被自己放了一天假与了一帮丫环们凑热闹去了,唐琬独自走在小径上,只见满目的残枝败叶心内更觉萧凄。正行间,忽然身子一滞竟撞在一堵软软的肉墙上,象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呃,对不起。”唐琬揉揉撞痛了的鼻子,方抬头看去,一抹白色刺痛了双眼,,心中千言万语竟一句也吐不出口,一时间竟怔在那里。
“琬儿,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自私地不顾你的感受,亦不该强求你对我的感情。我,我的生活中不能没有你,我想好了,就如你说的那样,让我们做回原来的好兄妹吧。琬儿,可好?”陆游不想失去唐琬,唯有做回兄妹才可常相见,解了那无尽的相思之苦吧.
虽然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再也回不到从前,唐琬仍是希望那双温情的桃花眼可以经常出现在视线里,所以,重重地点了下头。
居东城我城西,明眸新添几缕愁。日落数回疏信息,月圆几何两相思。---由飞扬玲改自杨万里的《寄陆务观》,原文如下:君居东浙我江西,镜里新添几缕丝。花落六回疏信息,月明千里两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