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在纱窗下轻浮地流动。烛光袅袅摇曳，潋滟似地晕开，像淡红的薄纱，笼着雪肤花貌，迷离梦幻不似人间。
少女绝美的容颜却暗沉若水，眉尖微蹙，心中暗恼。她已经坐在水桶里了，肖阳果然没有回避，却也没有偷看，自顾自地拿本书读了起来，好像那上面的文字，倒比她这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好看得多。
她恨恨地撩着水，被水雾迷离的眼眸，朦胧中透出夜空般深漠的影子。女人就是这样奇怪，你偷看她，她自然会生气，若是不看，她依然要恼。何况这少女长成这个样子，所见的男人，没有不神魂颠倒的，唯有肖阳，却始终淡淡的，不冷不热的样子，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玩了一会儿水，见肖阳依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她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肖阳好笑地抬起头，黑眸闪闪发光：“怎么？姑娘想要验证一下？”
“我开玩笑的，你别过来！”少女倒慌得一下滑进桶里，长发如丝，漾起涟漪三千，在水中轻颤着，随波拂散。
肖阳眸光变得深邃，唇边慢慢勾起戏谑的笑意：“姑娘明明害怕得要命，却为何偏要干这种玩火的事？”
“谁怕啦！”少女撇撇嘴，不服气地顶回去，但终究有些底气不足。垂下眼帘，眼睫掠影，若羞若恼，自有一种清冷别致的风情。
肖阳静静地看着她，突然轻笑道：“没用的。”他声音低沉，一双眸子清澈如水，映出了她愕然的神情。
老实说，这样的神情委实可爱得要命，连他都有了一丝心动，但很快就恢复了淡漠，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姑娘这样费劲心思地引诱在下，不过是想让我放松警惕，但很可惜，没用的。”
少女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在眼波深处划过暗青色的阴影，涟漪过后，依旧了无痕迹。随即，清清冷冷地笑了起来，像掺着雪的玫瑰，妩媚而冰冷，声音却软似云絮，带着几分轻漫的慵懒。
“肖爷为什么要跟奴家说这些？是警告，还是——”她轻咬下唇，烟水般的眼波斜斜瞥过来，“是为了掩饰你的心虚？”
肖光眸光蓦地一凝，眼中腾起两簇怒火，大步上前，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暗哑：“你不要挑衅我，也不要想玩什么花样，否则——”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眸中秋水盈澈，那时明月失色，竟要淹没在那眼波底下。
他凝视着她，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她的呼吸轻若幽兰，似有暗香萦绕鼻端。
水轻漾着，波光粼粼碎碎。水下的娇躯柔软且清冷，宛如皓雪凝霜，快要融化了，微颤着，只在咫尺间。
终于，他慢慢收回手，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深刻而明亮。
“水已经凉了，你还想在里面泡多久？”
氤氲的水气早已散去，她打了个寒颤，顿觉凉意入骨，忍不住抱紧了身子，幽怨地斜他一眼。他体贴地转过身去，重又回到床边，拿起书看了起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一室寂静，连呼吸都清晰可闻。沉寂中，烛花绽放时“嘶嘶”的清音，隐隐约约如细沙沉淀。
少女不敢再闹，草草洗完澡，穿好衣服，看着黑漆漆的棺材，咬了咬朱唇，突然道：“我不想再睡棺材了。”
“姑娘想睡哪儿？”肖阳微一挑眉。
“我要睡床上，”她可怜兮兮地说，眼中水雾蒙蒙，我见犹怜，“再睡棺材，我、我怕会做噩梦。”
“可以。”肖阳答应得竟然很爽快，少女倒呆住了，愣愣地望着他，却见他邪邪一笑，“姑娘想要和在下同床共枕，我又怎么会反对呢？”
烛火猛然窜升，爆开明丽的火花，映得少女脸上宛若流霞。她垂下头，如丝的长发滑落，半掩住娇羞的面容，眼波微流，似羞似嗔，吃吃地道：“谁要和你同、同床共枕了？我睡床，你自然睡地上。”
肖阳面色一整：“姑娘是在下的囚犯，哪有犯人睡床，主人睡地下的道理？”
“那你去睡棺材。”少女嗫嚅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姑娘自己不愿睡棺材，又怎好强迫别人？”肖阳一本正经地道，顿了顿，忽地一笑，“想不到姑娘杀人不眨眼，倒会怕一口小小的棺材。怎么，是不是梦见那些人来找你了？无头鬼，断腿鬼，还有全身乌黑的鬼，鲜血流得到处都是，他们全都变成了僵尸，伸长舌头，向你跳过来，嘴里还喊着‘还……我……命……来’……”他绘声绘色地说着，模仿起鬼跳的动作来，竟还颇有几分神似。
“别说了！”少女脸色霎时苍白，眼中水波颤动，似要哭出来，“你、你太可恶了，日后落到我手里，定要叫你尝尝被吓死的滋味。”
“那我就变成一只吓死鬼，天天晚上来吓你好不好？”肖阳坏笑着，突然凑到她跟前，扮了个鬼脸，吓得那少女又尖叫起来。
烛火摇曳着，淡红的光晕一圈圈漾开，在薄纱的床帐上泛起丝丝涟漪。
长街上敲响了悠悠的梆子，三更夜半，月色静好。
肖阳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天色已晚，肖某可要睡觉了，姑娘请自便吧！”说着，径自走到床前，竟真的躺下睡了。
风动杨柳摇，长长的枝条抽在窗棂上，吧嗒吧嗒地响着。遥远处，恍惚传来一两声零丁的呓语，入了耳，又灭了。
少女呆坐了半天，终究没勇气上床。姓肖的软硬不吃，难缠得紧，和他同床，难保不起坏心，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思前想后，咬咬牙，还是睡棺材罢。
躺在棺材里，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浮现的尽是些血淋淋的鬼怪，只觉得遍体生寒。若是活人，武功再高，她却也不怕，偏偏鬼怪源于心魔，心魔一起，恐惧就难以消除。
辗转反侧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哎，你睡着没有，咱们说会儿话吧！”
肖阳打了个呵欠，含含糊糊地问：“姑娘为何扰人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