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的增长,血脉的旺盛,永祥感到夜里的时间越来越漫长了,像蚕食桑叶一样,咬噬得他久久不能入睡。使他对娘的情感世界有了进一步的体味。
“凡永祥在家吗?”这天,一个穿海军水兵服的军人立在院门口。
“王兵,你小子,眼睛涂鸡屎,连我都认不出来啦?”永祥欢快地迎上前,给了这个军人胸脯一拳说。
这个老同学什么都没有变,就是嘴角上多了一层茸茸的细毛。个子长高了,肩膀宽了,胸脯厚了,看来部队的伙食挺让人上膘的。
王兵真不敢相认面前的凡永祥。变化太大了。
一头乱发中,已夹着几丝灰白发。两眼泛黄,胡子拉碴的。上身一件小褂吊在肚脐眼上,露出爬满脐周的黑黑体毛。两只裤脚管绾着,一只高一只低。这哪是几年前英俊潇洒的凡永祥?
“快坐!进屋坐!你是稀客!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没有忘记我这个专政对象小地主?”永祥拽过来一条长凳,忙用袖肘揩去上面的尘灰,给王兵让座。
“什么小地主不小地主的,中央领导不是有许多人是出身豪门的吗?只要你革命,我就认你这个老同学。”王兵在凳子上坐下说。
王兵是部队公出,顺路回家看望父母的。昨天到家,今天来就来造访老同学了。他从军用挎包里掏出二斤白糖,两包点心放在桌上。“永祥,你娘呢?”
“大概串门去了。”永祥替娘收下礼物,到院子里摘下两条黄瓜,就手在衣门襟上擦了擦,递给了王兵。“这是头藤瓜,脆嫩得很,城里人可是没有这个口福的。”
王兵让永祥别忙活,从包里又掏出一条大前门香烟。“永祥,这是给他的……”王兵不知该怎么称呼,是称爹?还是称叔?过去来凡家,永祥不让人叫。
“我爹已死了好二年了。王兵,你小子越长越神气,这回在家他妈妈的多住几天。”永祥走到灶台前,从汤罐里舀了一瓢煮饭时代烧的开水,倒进一只粗瓷青花碗里。“喝碗温吞水解解渴。”
“明天就走。要不是我妈生病,部队首长是不会批假的。”王兵觉得永祥现在粗俗得很。生活真能改变人。“永祥,我给你写信,怎么连个字都不回?我还以为你死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