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臭味相投。”
“不是有句顺口溜吗——‘表扬了指鹿为马的,提拔了潘须拍马的,苦了当牛做马的,整了单枪匹马的。’程家卿就是这样干的。”
“据说不论是谁,要到程家卿那里去买官,都要通过‘羚羊’,‘羚羊’一高兴,收了钱,官不论大小,总是有的。在他手上,能保证钱货两讫。”
“乖乖,官位难道也是商品,可以买卖。”
“官不就是一顶帽子。谁说帽子不能买的。”
“哼,安宁的如今便是管山吃山,管水吃水,管官吃官。”
“现在有一个时髦的词,叫中间商。”
“对对对,就是中间商。”
“这还像个官吗?卖官、青爵、搞谋杀、还配中间商。我看起码要判他个二十年。”
“按我说,得死罪论处。”
“判不判还是个问题呢,总有人会为他开脱对他手下留情的。”
“别这么悲观。”
“共产党的天下,不信邪。”
民间的议论有点像光打雷不下雨,雷声远比雨点多。
大抵民间人士都有一副好的说唱本领,但凡要求他们将说明的内容如实记录下来,那可是不比上蜀道更轻松的事。记录下来后寄出去,那更是难上加难。奇怪的是,不制版,不印刷的故事也能流传很广。
开始几天,落进举报箱里的举报信直如春天的落叶,寥寥无几。
联络组的李光明、边疆有些沉不住气了。雷环山却心着古井,他很平静,前一时段的调查不见成效有一定的客观因素。火不到,猪头不烂,猪头不烂,筷子当然下不去。
况且,一把火烧起来,得有一定的时间。
尽管安宁电视台的女节目主持人天天在用黄毒般的音乐嗓子念《关于对双十特大杀人案举报者的奖励措施》。尽管她那一天五次——早上中午各一次,晚上三次,像服用药片一样富有规律的露面叫人赏心悦目,然后被打动的人仍然少得可怜。如今发动群众不再是大张旗鼓地发动。而是需要带着一种默契去发动的。雷环山耐心地等待着,他脸上挂着笑,不急不火,不慌不忙。不仅是雷环山,整个安宁都在试图以待,看局势如何发展。安宁是安宁人的安宁,安宁人的都被安宁人自己弃如敝履了吗?安宁人的正义感就像一把潮湿的稻草,总也点燃不起来吗?安宁人难道个个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吗?雷环山是不信邪的。
直到十二月末梢。举报箱里的举报信才开始多了起来。虽然同样都是十二个小时,举报箱里白天几乎没有一封举报信,但是从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却截然不同,一封又一封的。有几个夜晚,差不多将不大的举报箱填满了。感谢!感谢造物主在创造白天的同时又创造了黑夜。黑色是多么好的一种保护色啊!正如一样的水,毒蛇喝了变成了毒液,奶牛喝了变成了牛奶,一样的黑色,有人借着它布置阴谋,有人借着它正义奔走。
然而,这些举报信大多是匿名信,有的虽然署了名,可署的是假名。信封各异,有的上面有单位名称,有的没有,信封上的单位名称可能主要是起误导作用;信封有的封了口,有的没有封口,没有封口的不能说明那人仔细,封了口的也不能说明那人严谨;信笺也是五花八门的,信笺上端的单位名称有的与信封的单位名称风牛马不相及,叫你不知是相信信封上的好,还是相信信笺好;字体更是多样,有的幼稚,似是请家中小孩捉刀,可是笔调非成人不能为之;有的字体活泼异常,如跳现代舞然;有的一本正经,枯味如禅;有的明显是左手书写;有的左斜,有的右倾;有的如刀刻;有的故意用坏笔书写。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目的却只有一个:绝不让人发现一个真实的举报人自己。
本着有的放矢的原则,举报信的内容百分之九十是反映程家卿的经济问题的:如张三为了当副局长,送给程家卿多少多少;李四为了从乡镇进入县城,送给程家卿多少多少;王二因为子女安排问题,送给程家卿多少多少,齐万春、齐万秋某次送给程家卿多少多少;佘彤某次送给程家卿多少多少;还有某某某人送给程家卿多少多少,另外百分之十中的百分之五是反映程家柳的人事上的问题的。诸如程家柳是如何如何一手遮天,压迫,打击排除异己的,如何将某个连说话都结巴的人提携至青云之上的,如何如何对某位德才兼备、不卑不亢的干部施以白眼的,如何如何在政府换届选举中徇私舞弊的;剩下的百分之一是反映安宁监督体制的问题和其他人的各类问题的。
有人在信中写道:“程家卿之所以会犯如此严重的错误,走得这么远,除了他自身的原因以外,监督不利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表面上看起来,现在的监督种类空前繁多,党内有党内监督,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