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飞驰,两旁的建筑物,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都一股脑地被抛到了车后。他的脑袋是空的,周遭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那辆车,那辆车。终于,那辆车近在咫尺了,他想冲过去,绕到那辆车的前面,一辆巨型翻斗车风驰电掣地从对面开了过来,双方都来不及刹车。几秒钟的时间,几秒钟的停顿,几秒钟的窒息,那辆翻斗车就直压了过来。只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随着砰然一声巨响,一股熔浆般的热浪迎头浇了过来,他的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的车在剧烈的撞击中颠簸开来。
的士司机冲了出去,面色苍白地刹住车。亦桐迅速回头,只听到那声震耳的巨响,
乐天的车就滚到了翻斗车的车底。她怔了一下,疯了一样的跑下车,她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向那辆车。人群开始从四面八方涌向出事车辆,亦桐傻了,呆了,僵硬了,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意识在这一瞬间就变成了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喊:“乐天。”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点混盹不清了,车子整个被卷进了翻斗车底下,就像一只泻了气的皮球。碎玻璃撒了一地,乐天一动不动地被压在里面。不知是谁帮着撬开了车门,不知是谁帮着她把乔乐天从里面拖了出来,又不知怎么就又上了那辆出租车。乐天脸色苍白地偎在她的怀里,头发上,脸上,衣服上挂满了破碎的玻璃屑。抱着他的头,鲜血从脑后仍止不住地往外流,这一瞬间,亦桐简直肝肠寸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流而下。“乐天,乐天,你不可以有事啊!”她伤心欲绝,一遍一遍神经质地狂喊:“你不要吓唬我。乐天。”“乐天,乐天。”乐天依然动也不动,仿佛就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石膏像,全身僵硬,热量似乎在一点点从他身体里流失。她的声音越来越绝望,也越来越无力。车轮飞速地向前转着,一圈圈地从她的胸口碾过。生平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到这种痛深入骨髓,深入灵魂。
迷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乐天费力地睁开眼,有黏稠的液体粘着他的睫毛。亦桐的脸庞在视线的缝隙中晃动,他的思想挣扎在最后的意念中。“亦桐,放过乐海。”他艰难困涩地“我就把我自己这条命陪给你母亲。”亦桐心痛地盯着他,泣不成声。“亦桐。”他摸索着去找寻她的手,“答应我,答应我。”她急忙握住他的手。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石压着,越来越滞重。他努力地睁着眼,只觉得身体撕成了碎片,越来越轻。他紧攥着亦桐的手“亦桐,我用这条命陪给你,答应我,放过乐海。”“好。”亦桐雨泪滂沱,再也控制不住了。一颗心被碾得七零八落,疼痛充斥在每个毛孔里。“我答应。”
仿佛完成了一项使命,乐天含笑地看着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车子终于开到了医院,热心的的士司机帮她把乐天拖出来。在她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中,有护士跑了出来,紧接着有推车被推了出来。乐天被抬上了车,推进了手术室。在一片混沌迷乱的思绪中,的士司机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有没有给他车费她恍然未觉。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思想意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矛盾都汇成了一个念头“乐天,你不可以有事,你一定要醒来,只要你醒来,要我怎样都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足有几百个世纪那么长,手
术室的灯依然亮着。不时有护士面色凝重地端着托盘,来回穿梭,装着血的试管一瓶被被端了出来,一袋袋的血浆,一瓶瓶的生理盐水又被送了进去。钳钳镊镊,瓶瓶罐罐,来回像走马灯似的在她面前晃,每一声门响都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仓惶中,她抓住一个护士,胆战心惊地问:“里面那个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护士不耐烦地回了她一句:“现在正在抢救,请不要打扰我们做事。”她收声了,胆寒了,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快要闪架了。偎在椅子上可怜兮兮地瞪着手术室的灯,生平从来没有一盏灯能引起她这么大的注意。一个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他的手机,通知一下他的家人吧!”“什么意思?”她惊跳了起来,恐惧随即抓住了她。乐天的手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她手忙脚乱地找到那个小魏的电话。她知道小魏和乐天的关系,或许他可以联系到乐天的家人。她把电话拨了过去。
没多久,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小魏就白着脸来了。顾亦桐在电话里说的混乱含糊,他被吓坏了。走廊的尽头,手术室的门前,他看见那哭得泪人似的顾亦桐,雪白的裙子,身上,脸上,手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的心脏沉了一沉,寒意从四肢百骸向外渗漏。他想问几句,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看着那神情恍惚的顾亦桐,他就问不出来了。亦桐凄楚地与小魏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什么,就把自己埋到了椅子里。不知从哪吹过来的冷风,她的身子接连打着寒战,周身冰冷,汗毛都打着皱结。她的思绪开始漂浮,像大海里的一叶小舟随意地被抛来抛去,与乐天在一起的种种片断一遍一遍地在她脑海里回旋。然后,懊悔,惊痛,和恐惧就一齐涌向了她,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夜色渐渐降临了,浓重的墓蔼透过走廊的窗户挤进来,一轮半月冷清地悬挂在窗口,几颗寥落的星星发着黯郁的光。又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耳边有声音在说话:“顾小姐。”她费力地睁开眼,看见小魏的脸在眼前晃,她突然像被电击了一下,惊恐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倦意迅速被抽走。她怎么竟睡着了?怎么了?乐天死了么?他死了!她怵然而惊。小魏宽慰地冲她摇摇头。“没事,你把这衣服换上吧!”小魏把手中的纸袋递给她。意识回来了,她挣扎着坐好,头昏昏的,不良的坐姿令她四肢酸痛。她被动地接过来,这才醒觉自己的这副样子实在是够惊悚。她感激地看了小魏一眼,就起身到洗手间换下了那身衣服。处理好身上的血迹,她洗了把脸,振作了一下,走出洗手间,重
新坐回到椅子上,看见椅子上有两个便当盒。“先吃点东西吧!”小魏说。她冲着小魏虚弱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