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他紧盯着她,突然脸色紧张起来。“你要走?”他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刺骨,那份寒凉令他一阵心惊肉跳。“怎么要走呢?发生什么事了?你自己在这不习惯么?我说过,我会尽量回来陪你的。大不了,我明天开始不去了,有什么事让他们来找我。”
她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抽出手臂用手指轻抚他的脸,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怔怔地被她摸着。她的眼里逐渐蓄满了泪,嘴角是一抹凄然的笑容。她恻声说:“我常常在想,
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属于我?老天爷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在乔家这么长的时间,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现在梦终于醒了。”她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的表情怪异,声音森冷。
“2008年10月15日晚上10点到10点30分之间,在黄沙大道,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被一辆白色的汽车碾过,当场死亡,肇事者驾车逃逸。”他不知所以地瞪着她,有点迷糊,有点困惑,他锁起眉峰,突然间记忆那扇门被打开,脑袋中有灵光闪过,他的脸色一变,瞳孔开始放大。“10月15日黄沙大道?”他的声音发抖。“是。”她清清楚楚地回答。冷然地盯着他:“这一天是乔乐海的生日,也是我妈的忌日。”
他觉得呼吸困难起来,空气令人窒息地压在他的胸口。他的意识在几秒钟闪过一系列片断。乐海惶恐地跑过来,五官因恐慌而扭曲,他的身子发抖,声音都打着寒战。“哥,我撞死人了,撞死人了。”他一下子被吓傻了。几秒钟的恍惚,他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你确定那人已经死了?”“死了,肯定死了,脑浆都出来了,人跟血葫芦似的。”乐海神经质地抓住他的手,乞求地惊恐地;“哥,帮我,我不想坐牢,坐一天牢,我就完了。”乐海还有一年就研究生毕业了,这个时候出事,不论是学业还是他未来的事业也就毁了。他咬咬牙,自私的念头抓住了他。于是,他做了一个荒唐的决定,不动声色地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两年了,他拒绝去看这方面的一切新闻。两年了,一切无声无息的,他努力在忘记这件事。
他晃了晃身子,一阵目眩,眼前仿佛有无数个影子在闪动。他挣扎地瞪着亦桐,他的脸白得像纸。“你……”他困难地。“你怎么可以断定是乐海撞的?”“乐海那天撞死的不是一只流浪狗。”她悲痛欲绝地注视他“我们从汽车底盘后轮附近找到一根带血的纤维,经证实,是我妈妈身上的。”她的眼里蓄满了眼泪“这就叫天网恢恢。”
“什么带血的纤维?”他又迷糊了,困顿了,条理不清了,来不及去想去问亦桐是怎么发现的,怎么鉴定的,怎么拿到结果的。盯着她那凛然决绝的表情,他的脊背上开始结起了寒冰。他惶恐地问:“你预备怎么办?”她冷笑了。“我能怎么办?我当然不会放过乔乐海。”他慌了一慌,祈求地伸出手去拉她的手。声音虚弱无力“亦桐,放过乐海好么?”
亦桐的眼泪疯狂而出“我想了一个上午,想了无数个放了乔乐海的理由。但是,最终,我说服不了自己,如果真的放了他,我妈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她
抽回手,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他,仿佛用这最后一眼要把他镶到脑子里去。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那份抉择,看出了了断,看出了结果,他的心骤然沉了下去,直落到一个无底的深渊里。他惶然再度攥住她“亦桐,乐海现在还在里面,他已经受到惩罚了,我们不能让他刚出来又进去对么?”
她不信任地看着他,冷冷地抽出手。
“当初,应该就是你的一念之仁,纵容了乔乐海。如果乔乐海是杀死我妈的凶手,你就是杀死我妈的帮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我现在就去拿结果,我想乔乐海没那么快出来了。”亦桐向前几步,拎起箱子,冰着脸旋风般卷下楼梯,冲到客厅的门口。乔乐天跟在一边,近乎混乱地喊:“亦桐,你听我说。”他死死攥住她的箱子,她瞪着他,几秒钟,突然撒开箱子,疯狂打开门跑了出去。他紧跟着也跑了出去,想要拉住她,看着她跑出大门,上了一辆出租车。他转回身,去开车,上了车,他手忙脚乱地发动引擎,车子打着趔趄从大门窜了出来,向亦桐上的那辆出租车追过去。
远远看见乐天的车跟在后面,紧张覆盖了那种锥心的疼痛,这一刻只想把他甩开甩开。的士司机从后视镜里向后座看了一眼。一个羸羸弱弱,脸色苍白的女孩,头发凌乱,满脸的泪痕。一个美丽的女孩,一个受了欺负的女孩,他的好心肠来了。解事地问:“后面那辆车是追你的么?要甩掉他么?”“恩,甩掉他。”仿佛得了圣旨一般,的士司机正视着前方,加大了油门,远远地将乔乐天的车抛在了车后。
看见前面的车越开越快,两车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来不及多想,发了疯似的加重了脚底的劲道。不管怎样,乐海不能出事了,他宁愿那个坐牢的是自己。“亦桐,亦桐。”他的思绪里焦灼狂乱,心底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灼着他,烧的他全身的每根神经,每根血管都要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