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里的乔乐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张木板床上,双手叠在脑后,茫然地瞪着头顶那白灰斑驳的棚顶发呆。这样的姿势不知道保持了多久,只要一碰到那张床,他就永远是这样一个姿势。三个多月的时间,动作是周而复始的,姿势是周而复始的,连回忆也是周而复始的。
身边是几个犯罪嫌疑人正天南海北地乱侃着,不时地讲两句荤味浓重的笑话,逗得其他几个人捧哏大笑。那说话声,那欢笑声,仿佛与他隔着几千几万里路,飘渺得就像一片雪花,一片空气。他的记忆依旧像被按了重复键,只要一闭眼,他的脑袋里就一遍遍地反复播放着那几个熟的不能再熟的镜头,每想一遍,他的痛楚就加剧一分,每多想一次,叶雨曦那个名字就像一根利刃一刀刀划过他的胸口。
“雨曦。”乐海小心翼翼地凝视着桌子那边的叶雨曦,察看着她的脸色。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她竟瘦了这么多?脸色憔悴了,下巴更尖了,大大的眼睛整个凹了下去,失眠的痕迹写在脸上,“怎么了?雨曦,生病了么?还是哪里不舒服?”他柔声问,伸出手去摸她握着杯子的手。紧贴着那暖暖的咖啡杯,她的手竟毫无温度,那份刺骨的寒凉刺激了他的警觉。他盯着她的脸,“你病了?”他慌然站起身,焦急地去拉她的胳膊,“走,我陪你到医院去。”她岿然不动,扯回他的手,用少有的沉静说:“我没事,乐海,坐吧!我想和你谈谈。”他动了动眉头,这份沉静是陌生的,是有距离的。他身不由己地坐回到位子上去,心竟莫名其妙地闪了两下。他紧张地看着她,一个星期前,她不打招呼地失约了一次,然后,这一个星期,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与他见面。他的神经绷直了,警觉遍布了全身每一个细胞。“谈什么?雨曦。”他不安地问。
她半垂着睫毛,半掩着眼球,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兀自搅着咖啡,她的手指在抖动,脸上的表情复杂而困浊。末了,像下了决心似的,她扬眼看他,眼里的波光泛着涟漪。她轻声说:“乐海,我们分手吧!”
“分手?”他被吓了一跳,脸跟着白了。“分手?为什么分手?”他紧张地问,盯着她的脸色,分析着她脸上的那份愁虑,那份憔悴和挣扎,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沉声问:“你是不是病了?得了什么病?”他越想越对,越想越觉得有理,她看起来真的像足了一个病人,连声音都是虚弱飘摇的。“雨曦。”他伸出手盖住她的,他诚恳地热烈地说:“有病没有关系,我就找世界上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难治之症对么?”
她咬住嘴
唇,胸口的热浪翻江倒海地向外顶。她的缄默似乎验证了他的猜测,于是,他的眼神更热切了,表情更认真了,他继续纠缠不清:“你不要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病,就可以让我放掉你。雨曦,我不会放弃你,这辈子都不会,如果连这点困难我都承担不住,那你真是看低了我,也看低了你自己。”“乐海。”她叫了一句。他猝然煞住话,怔怔地看着她。
“乐海,”她瞪着他,移开他的手,表情激动,眼神怪异,声音打着皱褶:“我瘦,但是我身体胜在健康。我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就再没有发过一次高烧,偶尔头疼感冒不吃药熬过几天也很快会痊愈,我的抵抗力免疫力实在不知道有多好。所以,我没有生病,我不是因为生病才和你分手。”她越说越急促,越说越僵硬,生怕一个停顿就狠不下心肠说不下去了。“我和你分手,是应为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你的家庭,你的事业,你的这个人我都觉得配不上。和你在一起,我每天都有压力,我觉得我快窒息了。”“压力?”他攥起眉,狐疑地瞪着她,探究的眼神在她眼底搜寻。“我给过你压力么?我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我的父母早就知道你的出身,如果不是因为你坚持不想这么早见我的父母,他们早就见你了。我的家庭没有阶层歧视,何况我们又不是刚刚在一起,你才认识我么?”
她急了,有点无法自圆其说的烦躁。“反正,”她方寸大乱地:“不管怎样,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他死盯着她,突然间表情一滞,眉头重重地绕上一团疑窦。他紧着嗓子,喉咙里被塞进了一块硬物“你……”他的心提了上来,沉声问“柳杰又找你了?”他舔了舔嘴唇,嘴唇又干又躁。“他又想和你复合了?”她怔了一下,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一抹矛盾的神色在眼底挣扎。她垂下眼帘,什么都没有说,重又恢复那个搅勺的动作,仿佛这一搅可以掩藏她的心虚,模糊那份真相。
他愠怒了,她的沉默不语激怒了他,等于默认了它的猜测。一团火焰开始在胸口燃烧,烧得那血管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顶着牙齿,恼羞成怒地说:“我煞费苦心地追了你那么久,直到柳杰不要你了,我才把你追到手。我用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洗掉了你的记忆,现在柳杰回来了,又记起你的好了,你就一脚把我踢开,你实在是太可恶了,太可恨了,竟然把我乔乐海玩弄于鼓掌之上。”他的眼睛血红,脸上的青筋暴起。他怒吼着:“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和你分开,永远都不会,让你那个柳杰滚得远远的,我没这么容易被你甩掉。”
她的脸白了,仓促地端起咖啡的杯子,连喝了两口,胃竟被那咖
啡撞得刺痛。一滴眼泪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