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钢等人一再推辞,成子还是成功的将几位对自己有过帮助的师傅们请到了一家小酒馆。这是周末的晚上。刚刚开了工资的成子虽然有些舍不得把第一次工资扔在饭店,但他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表现出自己是真的,打心里往外想感谢一下照顾他的师傅们,尽管李钢动不动就向他直眉瞪眼的喊叫。李钢的喊叫成子不到一周就适应了。成子发现李钢每喊叫一次他都能学会点什么,他要平静了,也就一无所获了。
成子第一次跟中年人下饭馆,这帮人跟他的同学可不一样。同学们到这里都是轻描淡写的点几个小菜,要上点啤酒吃点饭就完了。中年人可不同,由其他们这些基层的工人,进了饭店就满脸的兴奋,还未等动筷就先表现出三分酒意。
“服务员,来,点菜。”刚刚进门屁股还没坐到凳子的老孙就冲服务台喊。“你小子,怎么跟刚放出来的似的。”跟在他后面的郑师傅轻轻的给了他一个脖溜子,“服务员,先上壶茶。”“上这来是喝酒,要什么茶呀。”老孙嘟囔着。“你懂什么,我们这是先通通管道。”磨工王师傅不紧不慢说,“哪像你,生怕茶水占了酒的位置。”
服务员笑容可掬的送来茶,刚开口问各位想吃什么,老孙就吐出来自己要吃的菜名:“红烧猪肉干豆腐卷。”“你小子是没来之前就把菜想好了。”郑师傅笑话着他。“那是,他老人家早就教育过我们‘要不打无准备之杖’。”老孙振振有词。
五个人要了五荤一素六个菜外带三瓶高度白酒而后便不分彼此的喝了起来。成子不敢和他们对饮他只要了瓶啤酒在那里作陪。“咱们工人有力量。”这话真是不假,三两装的杯子,五十六度的白酒没出八口就让他们在云山雾罩的语言中干掉。在倒第二杯酒时慢声慢语的王师傅把话题引到了正经事上。“老李,我怎么听说你还没转正呢?”他问李钢。“这有什么新鲜的,地球人都知道。”李钢一副满不在乎。“马上过年了,谁还有心思干这事,等过了年再说。”“我说老李,这事你还真得认真。”老孙边嚼着红烧肉边说,“我听说新来的吴总挺不是玩意。”“他爱啥啥。咱哥们出来混靠的是手艺,不行咱就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他这孙子。”“你来有三个月了吧。”“快了。”“当初人力部怎么说的?”在他们连吃带喝带议论的讲述中成子听明白了李钢入职大丰公司经过。
李钢原是大庆石化的员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热血被扇的沸腾起来的他选择了买断。离开了那被人羡慕的中央企业他开始了自己的艰苦奋斗。历经了五年的商海拼搏,最终,以血本无归的结局败下阵来。上岸后的他还未来的急治疗伤痛又被老婆一脚踹开。好在他有技术才没堕落到被饿死街头结局。当初他真没在意自己这点手艺的作用,他只是在没有饭辙的情况下低三下四的在一小作坊里混那每月的八百块钱。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网吧里发现了大丰公司招聘车工,他才想起了自己自己十八岁时就是车工,只不过十年没干了,躺在床上一回忆那点玩意还在身上,于是他便跑到大丰来应聘这份活。
大丰公司是本市民营企业中的上八仙,他不但规模大效益好,而且对员工的待遇也高。所有的经营和管理全按照《劳动法》来运作执行。在人力资源部,美丽的女部长娓娓动听的向他介绍公司的纪律和待遇。纪律,李钢不用细听,大企业待过的他以自然而然形成了遵守纪律的习惯。待遇他可听了个瓷实。大丰公司对员工的福利待遇是,每天工作八小时,每周五个工作日,每年有六天带薪假,节假日需要加班工资加倍支付。另外还有三险一金,每天有六元钱的车补,五元钱的餐补。不过入职需要考试。听的垂涎三尺的李钢痛痛快快的接受了考试的要求。
在宽敞明亮整洁舒坦连地面都覆盖着油漆的车间里,李钢接受了技术部罗部长,一位白白胖胖带着眼镜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的考核。只比李钢大一岁的罗部长对李钢很客气。在咨询了李钢的基本情况后就痛快的说:“石化我知道,那是大企业,在那出来的错不了。”说着他就在李钢的入职申请表的技术考核一栏中签下了;“考核通过,同意接受。”拿着这份表,李钢又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被称谓:“邢总”的总经理端着黑黑的脸庞客客气气的接待了李钢,他看完入职表便问李钢:“李师傅到我们公司准备要多少钱的工资?”这可是李钢没想到的问题,好在他做过几年买卖有点讨价还价的经验,于是他不动声色的反问道:“不知公司能给多少?”“你们技工这一块基本上是一千五到一千六之间,如果手把好在奖金上还有点区别。”“是这样。”李钢故作深沉的想了一会,“邢总,我呢不敢说我比谁强,但我敢说不比谁差,所以,我希望我的工资别比谁低。”“那就给你定到一千六?”邢总用着征求的口吻签下了总经理意见;“基本工资一千六,试用期一个月,试用期间工资按百分之八十开,试用期通过补发。”“还有试用期?”李钢不自觉的问。“对,这是公司的规定。”“也好,你试试我,我也试试你。”邢总笑了:“现在都这样,双向选择吗,合适了大家合作,不合适一拍两散。”李钢赞同的点了点,看到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邢总竟有如此大的产业他由衷的佩服道:“你的买卖干的可不小哇。”“这那是我的,咱们一样都是打工的。”邢总不无感慨,“我要是有这么大的买卖,那就妥了。”李钢后来才知道,大丰公司的老板姓高,是一个很能干的人物,他为了让公司发展壮大,采取了多条腿走路的原则。大丰公司由机械加工,压力容器,风力发电等车间组成,老板坐镇北京的研发中心,其他的都交给他聘来的总经理打理。
“哎,老李,”已经醉眼朦胧的郑师傅又向,“我听说石化又把你们聘回去了,真的假的。”“是,”李钢憋不住一脸的兴奋,他喝了一大口酒把袖子往上一撸,“这事咱的感谢共产党。上面来了令,我们这些当初买断的人又都被招了回去。”“招回去了,还在这混个逑。”老孙不相信道,“准又是在吹牛。我说你要不吹是不饿。”李钢笑着给他满上酒。然后一本正经的说了返聘的事。
李钢不是吹牛,他真的被返聘了,可返聘的工资太低,一月只有九百多块钱。石化返聘他们是极不情愿,但是中央有令他们不敢不执行,所以他们想了一个辙,让买断人员每天工作不超四小时,每小时给工资十元零八毛。这样就两头都有交代了。李钢所在单位的领导照顾这些人,就给他们安排了一些可干可不干的活,这样他就可以拿着这份工资在外再干一份了。
“你一月弄两份工资你的请客。”王师傅大着舌头说。“我当然请,今天这顿就是我请的。”李钢豪爽的说着“你可拉到吧,”老孙哑然失笑,“人这顿是成子的拜师酒。”“我说你别太万恶了行吗?”李钢严肃的瞪着他,“你学徒时请过拜师酒?”老孙被他瞪的发毛:“那时候挣的少”“现在多吗?那时候东西还便宜呢,我记得三个人五块钱就能喝顿酒。”大家都有同感的点着头。“所以吗,咱们不能让孩子请,否则非的让人笑话的大牙掉了二牙还啷当着。”“没事师傅,这顿真是我请。”成子诚恳的说。李钢一瞪眼:“听师傅的,饭钱我早就放在吧台是了,你是农村出来的应该知道钱的作用,你要真想让师傅高兴,就每月给家寄点钱。”成子含着眼泪点了头,他没想到外貌粗鲁满嘴贫话的师傅还有这个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