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许久,他沉甸甸的脚影径直的换成了另一个方向,迟暮的老脸坦然的面向了他的弟子。
不知为何,刚刚唇边上分明荡过那个人的名字。但真正的,他的脸如实的显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原本惊异的目光中竟象是激荡的水面又涌起了一潮波澜的浪花一般,定目在了这张迟暮的老脸之上。
门必荣毕竟苍老半生,仅仅在数秒之间强镇住了心神。他毫无缘故地冷哼一声,面目之上又冷峻出了一位尊师应有的威严。
“平日里不好好用功,又跑到这里来作何?”
云天非身子一震,却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十年以来,自投师兴水门下,他深知师傅往日总是一副面色肃然,但性情之中,俨然又像是远山之外那道肃然之影所含带的亲切。虽然自身资质平庸,但骨子里的夙愿却是不想看到那道亲切的影子有所失望的哀伤。
云天非垂目对着眼前之人,虽然没了言语,但还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式,竖直站立着。
门必荣见状,原本紧绷的神经竟被这名傻里傻气的弟子弄得凉了半截。他本来就无责备他的意愿,只是为了要顾全自己那张为老尊师的颜面。这会哪知这弟子还真将此事当真,故而只得朝他扬一扬右手道:“下回记住就是了。”
云天非点头答应了数声,方打算离去。他走出数米,突然止步不前。转眼之际,师傅的垂老之躯依依的还驻足在兴水之涯。他想到,今日不是刚刚做完功课么?昏晕之景,师傅的镶边染上了一层夺目的璀璨。
又是为何?
门必荣恍若留意到了背后透射而来的目光。他的声音连着身体一并朝向了他的弟子,声出彷徨。
“为师——”
戛然而止。云天非神情之中生出了一丝的冰凉,望着红彤之中欲言又止的师傅,一种莫名的悸动又在心底隐隐作痛起来。
长叹一气,不知他的心中又被何事羁绊。举止之间,竟在悄无声息中流失了往日一座掌门的矜持。他的宽袖从胸前抚驰而过,掌心的方向示意着云天非向前方踱步离去。
云天非伫立的身体迷失在了这块片寸的尘土之上。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当初收下这名资质平庸的弟子不就是出于同情心的缘故么?他的孝心,他的身世,这个曾经孤苦无依的弟子。如今,他又怎么忍心再让他面对另一份的痛苦,哪怕那是一份短暂的慰藉也行。
他迟暮的面目之上又多出了几道痕迹鲜明的沟壑,他的肤色被这落日的余晖敷上了一层黄晕。
分外的苍老。
而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