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来,可以看得到灰尘在空气中飞舞。
我轻轻起身,小心地放开了还在熟睡中的他。他的表情一直那么平和,踏实,安静。我俯下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吻了吻他的脸――他依旧纹丝不动,就连无意识的反应都没有,此刻我终于可以确定,原来他跟我一样,整夜都醒着。
也好,不需要告别,也算是个比较幸福的结尾。
我没有穿鞋,生怕自己弄出脚步声来让他有借口后悔,有借口醒来。如果他真的醒来,如果他拉住我,我还会走吗?不知道。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做这样的假设,不要这样冒险考验自己。
走出门口,还是将他给我的钥匙留在了门口的信箱里。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居然是爸爸!
他微笑着朝我伸出手:“天涯,跟爸爸回家。”那一刻再也忍不住鼻子酸酸的感觉,扑到爸爸怀里。爸爸很舒服的拍着我的背,说:“小鬼,你感动归感动,眼泪鼻涕什么的不要往我身上擦,这件衣服很贵的。”我夸张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由在想,妈妈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可以想象常常被他哄得又哭又笑的惨状了……
刚刚走到我们家的对面街,就发现家门口黑压压围了一堆人,停了一排车,喧闹得惊天动地。正要走过去看个究竟,阳台上有个人使劲朝我们使眼色――是妈妈!爸爸冲她点了点头,神勇无比地拉着我飞快地避过那群人的耳目闪到了后门处。
“我们这么鬼鬼祟祟干什么?”我不解地问。
“嘘,”他竖起一个手指在嘴前,“你妈妈负责拦着前面姓徐的小子,你得赶紧换衣服化妆。――干吗这样看着我,他们是过来接新娘的嘛!要拦住他们这是规矩!”
“噢。”我懵懵懂懂地跟他溜上楼,进了房间。
“我去看看外面情况,你自己换衣服。”爸爸说罢要出去。
“爸爸!”我看这阵势一阵不自然,“你们知道今天只是形式,有必要……”
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傻丫头,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事实是你这一辈子只能嫁这一次。今天,无论嫁的是不是你想要的,婚礼都应该是你最漂亮的一天。”说完,离开了房间。
房间床上放着一件纯白的婚纱。露肩。设计很简洁,没有任何累赘,只点坠着一些同色系的珍珠。旁边还有头纱、手套和珍珠项链。
换上了婚纱。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穿婚纱原来真的可以这么美。脖子上还挂着那条跟婚纱不太搭掉的有四叶草吊坠的项链,可是我没有打算换下它。
“你好了吗?门口快挺不住了,”妈妈推开门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累得半死状喘了口气,说,“姓徐的小子给红包那么爽快,我们这边都没理由拦他了,真是。”
“妈妈,我好看吗?”我站起来,努力灿烂地笑了笑。
她看着我,久久地,眼睛里似乎有些水汽,但瞬间消失了,只笑着说:“婚纱还不错,算姓徐的小子有眼光!不过照我说,裙子这么长太老土了一点;还有,你还没换项链……”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一条,摇了摇头:“我就戴这条。”
这时候门开了,还象征性地响起了两声敲门声,是ben:“天涯,岳母大……”
妈妈立即伸手一拦:“停!这个称呼不适合我,拜托换一个。”
那边尴尬地笑了笑,说:“小玲姐是吧,我们能否出发了?”
“走吧。”妈妈不甚情愿地起了身。
教堂。白色玫瑰装饰的红毯。
钟声响起,教堂大门里身着礼服的ben向我回过头,我挽着爸爸缓缓走进来,被交到了他手上。
在座的亲友里,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深棕色外套,里面是淡淡的驼色针织衫,脸上表情淡定安然――这是他吗?是一个小时以前还在我身边努力装作熟睡的他吗?是一天之前狠狠拥抱着我的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