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起床号,吹走了那温暖绵软的睡意。时刻提醒着每一名军人:出操是他们每天雷打不动的功课。虽然刚刚抵达学院不久,但是在中国军人的言传身教之下,阿卜杜拉.奥默已经可以和那些黄皮肤的同学一样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穿戴整齐,并将床铺整理的一丝不苟。随后大踏步的跑出自己的宿舍,在环境优美的校园里开始了自己崭新的一天。
阿卜杜拉.奥默来自于非洲那边热土之上面积最大的国家―苏丹,但事实上他并不属于这个国家。他出生于乍得首都―那座美丽的城市―恩贾梅纳,但是却成长于达尔富尔的草原之上。和身边很多世代从军的将门虎子不同,阿卜杜拉.奥默的父亲是乍得国内知名的外科医生,而母亲则是一名曾经留学过法国的物理学教授。可以想见这样的知识分子家庭在贫穷落后的乍得共和国内是并不多见的,阿卜杜拉.奥默虽然谈不上是含着银匙出生,但至少在他降临人间的最初几年里,平静的生活富足而快乐。但是随着1975年4月的一场军事政变,一切全都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原本应该是国家柱石的武装部队突然倒转了枪口成为了秩序的破坏者,乍得独立后的首任总统―恩加尔塔.托姆巴巴耶所领导的民选政府在叛军的炮火之下归于覆灭。面对战乱丛生的祖国,阿卜杜拉.奥默的双亲不得不带着还在襁褓之中的幼子远走他乡。但是等待他们的并不是重新开始安定的生活,而是父亲被强征入伍的窘迫。在通往利比亚的边境之上,阿卜杜拉.奥默家族的车队遭到了由侯赛因.哈布雷率领的“乍得民族解放阵线”的洗劫。在强行夺走了这个家庭所有的财产之后,这支地方武装力量又看上了阿卜杜拉.奥默的父亲那双救死扶伤的双手。在此后的岁月里,年幼的阿卜杜拉.奥默便跟随着侯赛因.哈布雷的部队开始了在乍得东部地区转战的生涯。在苏丹前总统尼迈里的支持之下,哈布雷最终在群雄逐鹿之中成功胜出。当阿卜杜拉.奥默长到12岁的时候,身为一名娃娃兵的他再度重返自己的故乡。1982年6月,忠于哈布雷的军队最终攻占了首都恩贾梅纳。但是和平并非真正降临,阿卜杜拉.奥默和他的父亲此后又参加1987年的“丰田战争”,在美国、法国和扎伊尔等国的援助之下,经历了多年血腥内战的乍得军队最终利用众多装备“丰田”皮卡的游击战精英,成功的将拥有大量苏制重型武器的利比亚军队赶出了自己的国土。
而阿卜杜拉.奥默也正是在这场战争中首次崭露头角,在哈桑.贾穆斯的指挥之下,奥默参加了对利比亚驻法达通信基地的奇袭。驾驶着装载有反坦克导弹的“丰田”皮卡,年仅17岁的奥默成为了战斗中公认为火线上的坦克杀手。在法达战役之中利比亚军队损失了784名士兵和100辆坦克,而乍得方面仅有50人战死。而在战役结束之时,阿卜杜拉.奥默更意外的得到了乍得全军总司令伊德里斯.代比的嘉奖和晋升。
这场富有戏剧性的胜利实际上更多的得力于利比亚领导人―奥马尔.穆阿迈尔.卡扎菲的心不在焉,由于担心自己被军事政变推翻,卡扎菲并没有能够在利比亚的军队组织性上作出改善。由8000名士兵组成的远征军在乍得北部并没有统一的领导,他们分别受南方行动小组和驻法亚-拉若的东方行动小组的多头指挥。而法国空军的参战更令利比亚的空中优势荡然无存。但这场战争却令华盛顿对年轻的哈布雷政府寄以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五角大楼甚至设想通过武装哈布雷来打垮利比亚卡扎菲政权。并在哈布雷到访华盛顿时,向他提供了价值3200万美元的援助。
但初掌大权的哈布雷似乎志不在此,在获得西方世界的广泛认可之后,他开始将更多的精力转向了国内。面对用火与剑夺取的政权,哈布雷选择了用贪污和暴力的手段来巩固自己的统治。最终刚刚走出内战阴霾的乍得再度变成了一个充满迫害、逮捕、不经审判就枪决犯人的恐怖政权。在哈布雷短暂的统治之下,有4万人死于暗杀和酷刑,而这其中也包括阿卜杜拉.奥默的双亲。虽然西方世界在哈布雷失势之后将他称为“非洲的皮诺切特”,甚至在2005年在比利时根据3名比利时籍乍得人的指控,以涉嫌犯有严重反人权罪、反人类罪和滥用私刑罪,对哈布雷签发了国际逮捕令。但这一切不过是迟来的正义而已。在那些奥默心急如焚的四处奔走,试图救出被以“莫须有”的名义逮捕的双亲的日子里,西方世界对于乍得这座抗衡卡扎菲的堡垒里发生的一切永远都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
最终哈布雷错误的将自己的屠刀挥向了过去的亲密战友,随着对伊德里斯.代比蓄谋发动军事政变的指控,忠于哈布雷的总统卫队开始了对全军总司令的围捕。最终这位曾经的战斗英雄不得不被迫逃往过去的敌国―利比亚。随后又辗转到达苏丹,再一次在达尔富尔建立了旨在推翻哈布雷政府的“救国阵线”。而除了苏丹和利比亚的支持之外,在乍得的军队之中还有无数象奥默这样的士兵将代比视为未来的希望。
在1990年11月10日那场决定性的战斗之中,已经被升任为营长的奥默选择了倒戈相向。最终众叛亲离的哈布雷携家眷仓皇逃往喀麦隆,后又前往塞内加尔寻求政治避难。不过在逃离首都之前,他卷走了乍得国库之内的70亿非洲法郎。利用这笔巨宽投资到房地产,在塞内加尔哈布雷依旧过上着舒适的流亡生活。而随着伊德里斯.代比兵不血刃地重新占领恩贾梅纳。奥默和乍得等来并不是一位救世主,而是一个敲骨吸髓的吸血鬼。
如果在20世纪90年代,接任总统的代比或许还称的上勤政爱民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腐败和妄为开始在政府之中蔓延开来,以代比的长子布拉希姆为首的“太子党”们在国内横征暴敛。不可一视,甚至经常对劝阻自己的政府部长们以拳脚相向,令老一辈的乍得官员在代比的儿子面前颜面尽失。最终乍得甚至在福布斯杂志的“最容易滥用人道主义救援款的国家”一文中,被评为世界上最腐败的国家之首。世界银行拨给的用于建设乍得―喀麦隆石油管道的款项被乍得政府以“应该用于帮助乍得广大贫穷的老百姓”为名扣留。实际上,这3000万美元左右的款项,大部分被瓜分,余下的也代比政府用于为军队购买武器,以便给为自己的统治提供更多的军事保证。
对这一切死循环感到厌恶和绝望的阿卜杜拉.奥默最终再度回到了达尔富尔,在那里会聚着众多和他一样希望推翻代比政权的老兵。达尔富尔之所以屡屡成为乍得反政府武装的“龙兴之地”,有着复杂的成因。这里部族矛盾尖锐、战火连绵不绝,使得达尔富尔长期陷于无政府状态,而这里与乍得山水相连,族属交错,乍得失意政客、落魄军人在这里很容易找到生存土壤和东山再起的机会。从哈布雷到现在的几位反政府首领虽分属不同部族,但都有穆斯林背景和或直接或间接的阿拉伯血缘,因此同为阿拉伯裔的苏丹前总统尼迈里,和正在与达尔富尔黑人部族混战的苏丹阿拉伯裔民兵,也习惯于将这些“外国亲戚”视为盟友和臂助。奥默和他的战友可以轻易的在达尔富尔组建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但是自己国家出路在何方?已经不再年轻的他最终陷入了深深的彷徨之中。
他不会忘记正是他们这些老兵将哈布雷和代比送上了权力的颠峰,虽然他们的努力都获得了成功。但是这一次次的改朝换代却并没有给自己的祖国带来繁荣和安定。当然他们这些老兵有时间和精力完成下一次的尝试。但是谁又能保证趟过无数士兵的鲜血和众多家庭的泪水,迈向总统宝座的一定能拯救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呢?迷茫之中的阿卜杜拉.奥默心中没有答案。为了寻找未来的道路,他拒绝了昔日战友的邀请,改换国籍加入苏丹共和国的军队。
与乍得相比苏丹共和国拥有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这支建立于英国殖民统治时期的武装部队实行义务兵役制,规定18~30岁的苏丹人必须有31个月的服役期,因此总兵力拥有11.25万人。此外还有组织和训练军事部队性质的民防军10万人。加入苏丹陆军之后,奥默第一次看到了乍得之外的世界。30岁的他在苏丹军事院校重新开始学习文化知识和军事理论。在众多的军事著作之中,奥默意外的邂逅了一位伟人。这位诞生于遥远东方的军事家同样擅长于游击战,在他的指引之下。阿卜杜拉.奥默以苏丹军事学院留学生的身份启程前往中国。
根据奥默的要求,苏丹政府在与中国军方协商之后将其安排在培养陆军指挥军官的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内学习步兵分队指挥专业。在惊诧于中国的辽阔和繁荣之余,奥默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难题―语言。不过显然中国军方对此也早有准备。毕竟作为一所在亚洲乃至世界都非常有名气的陆军院校,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对外培养第三世界兄弟国家军官的任务,既能促进各国军队指挥和技术方面的交流,又能积极促进各兄弟国家的指挥军事人才的发展。每年来陆军学院长期留学或短期进修的人员数量众多。而且多以拉美国家和非洲兄弟国家的军官居多。而其中最为著名的可能就要数刚果(金)总统―约瑟夫.卡比拉(注1)了。
因此虽然与他这批留学生虽然只有十多人,但为他们上课的老师却有几十人。根据身份不同分为两个班,军官一个班,士官一个班,学校专门为他们开设了汉语课,每天4节,每人都由一名老师专门负责,先从拼音教起。但即便如此,奥默学习汉语拼音很不容易,因为在他们班上几乎所有人都分不清平舌音和翘舌音。每次要反复讲好多次。在最开始的日子里奥默感觉汉语对自己就是一种酷刑。每次他都会不自觉的将脖子抬得很高,身体跟着一起摇动。甚至捏着嘴唇学舌“四是四,十是十……”但说了几遍,最终却还是把十说成了四。虽然学得不容易,但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之后,大家还是对汉语很感兴趣。每学会一个词汇,都要对着别人反复说几遍,然后哈哈大笑,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