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黄昏、昼与夜的交替,古老的北京在依次点亮的霓虹灯下不停地变幻着色彩,在环线两侧伫立的写字楼群鳞次栉比背景下,厚重的石材和轻盈的玻璃幕墙交换着明亮光芒的最后一缕辉煌。每天与这些建筑为邻为伴,似乎早已应该彼此熟悉,但往往不经意间,一栋新起的大楼却又会改变那已经约定俗成的天际,彻底颠覆人们对那一方天空的印象。乘车穿越这座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林太平多少感觉有些不适应。毕竟在他的记忆深处,祖父牵着自己的小手走在紫金城外的那一抹红霞或许是最为温暖的吧!
随着规模空前的奥运盛会圆满的落下帷幕,北京宛如一位刚刚送走了宾客的贵妇,如释重负般褪去了所有华丽的装束和饰物。但是她高贵和不可侵犯却并未随之卸去,不着浓妆的她此刻虽然显得更为接近生活,但却也令少了许多拘谨和束缚,所有试图利用这场盛会逼迫中国作出让步的力量此刻都能感觉到她的蓄势待发和不怒自威。随着秋去冬来,一股前所未有的肃杀气息随着从西伯利亚席卷而来的寒潮在整个东亚弥漫开来。
在穿过半个北京城之后,林太平让司机将自己配属使用的奥迪a8稳稳的停在了距离北京西城区厂桥小学100多米处的平安大街之上。虽然凭借着以“甲a”打头的军用牌照,林太平可以无所顾及的将自己的专车停在北京的任何小学的门口,但是出于对自己好友的尊重,他还是让自己的司机按步就班的将车子停好,随后徒步走向了小学的门口,与众多家长一起耐心的在翘首等待着。
随着那声轻快的下课铃声,欢欣鼓舞的孩子们宛如冲破冰封的涓涓溪流最终会合成一道汹涌的洪流,转瞬之间便将校门填满。在众多孩子之中,林太平准确的发现了自己所要寻找的面孔。年仅10岁的戚傲君虽然有一张与同龄人同样年轻的面容,但眉宇之间却有着一份与自己的年轻并不相称的成熟与忧郁,在认识她的人之中或许只有林太平知道这一切遗传自谁的基因。“小傲君!”在众多家长诧异的目光中,这个身着着中国人民国防军少将军装的男子在人群中冲着傲君热烈的挥手。“林叔叔,今天你怎么回来?”显然和自己沉闷的父亲相比,小傲君更喜欢这个总是笑容可掬的林叔叔。“林叔叔今天又想去小傲君家里蹭饭了啊!”林太平微笑着将小傲君抱起,一路向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君君,你都多大了!还让林叔叔抱快下来。”林太平抱着小傲君才走出十几步,就被骑着单车的孔秀雯迎面撞上了。不知道是否是职业习惯,身为中国人民国防军总参谋部医院护士长的孔秀雯总是威严有余,温柔不足。在她的呵斥之下,小傲君乖乖的从林太平的怀里跳了下来,一脸委屈的低着头向妈妈的方向走去。“嫂子,下班了!”林太平依旧是满脸堆笑着说道。“太平啊!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对于林太平,孔秀雯的感觉总是很复杂。当年如果不是这个玉树临风的高干子弟为好友牵线搭桥,或许也就不会有自己今天美满的家庭,但是这段婚姻对于她来说真的就是最佳的选择吗?和大多数女人一样,在内心的深处,孔秀雯依旧有一丝不甘。
“这不又想吃嫂子作的炸酱面了嘛!”林太平微笑着从孔秀雯的手中接过单车,让小傲君坐在车后,和孔秀雯说笑着并肩走着。落日的余辉之下竟隐隐有些一家三口的感觉。身为中国人民国防军总参谋部作战部的副部长,戚度大校的家除了简朴或许只能用寒酸来形容。虽然林太平常常开这位老友的玩笑说他可以担任全军干部廉正建设的楷模了,但林太平却知道戚度的开销并不小,他每个月的工资之中至少有2/3要寄回自己的苏北老家,供那些家庭贫困的孩子们在课堂中继续学业。
“嫂子,看来今天我要失望了!”刚走到戚度家位于总参谋部职工宿舍的楼道,林太平就笑着对身后的孔秀雯说道。顺着一股扑鼻的饭香,孔秀雯惊异的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果然看着自己的老公―戚度大校早已披上围裙张罗了一大桌的饭菜等着妻子、女儿的归来。而面对林太平的不请自来,显然戚度大校也早在意料之中。“你可好久没到我家来坐坐了,几天咱们两个可要好好喝上两杯。”冲着林太平摇了摇放在桌上的茅台,戚度大校微笑着说道。
凭心而论,常年在医院里加班陪护的孔秀雯并不长于厨艺,林太平说想念她作的炸酱面,除了奉承之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实在想不起自己的这位大嫂还有什么拿手的菜肴。而从外表上看起来似乎应该对家务一窍不通的戚度大校却相反烧的一手的好菜,在简单的寒暄之后,林太平便禁不住饭菜的诱惑,坐下来大快朵颐。知道林太平今天到来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吃饭,所以孔秀雯哄着女儿吃完饭赶紧躲进房间去作功课,把饭厅让给这两个共和国最具智慧的军人。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林太平品着手中的醇酒笑着问道。“虽然你知道我不喜欢把工作带回家中,但是最近你却有太多事情不能在单位跟我说。所以我猜你会来。至于是哪一天嘛?这并不难猜,你知道秀雯的值班日程表,总会选一个她不当晚班的日子过来,这样小傲君才有人照顾。”与中国军人的平均水平相比,戚度的酒量可能算是较差的那一类。因此此刻已经有些醉意了。
在人类文明的演化进程中,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于统御军队的将领们的要求始终是孔武有力,好勇斗狠的莽夫之辈。以至于在东、西方的史册和传说之中总是能留下众多超人一般的“万人敌”的赫赫威名,令后辈的少年们无限神往,甚至引为偶像。但拨开那些神化了的迷雾,展现在这些一心怀有英雄梦想的男孩子面前的却是无比残酷的事实―那些由“万人敌”们通过一己的奋战而改变命运的所谓“战争”,其实不过是一些双方投入兵力不过百千的部落械斗和城邦时代的战斗而已。而伴随着科技和生产力的急剧发展,双方投入战争的兵力、武器破坏力无限制膨胀。猛将的时代迅速过去,当面对决定国家生死存亡的战争之时,主导国家的君主们越来越依赖于富有学识和智慧、长于“庙算”的“军师”或“儒将”们了。有些时候林太平甚至会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战争完全在虚拟的环境下进行之时,各国军队中的主力会不会都是象“影傀”戚度这样的人。
“呵呵!那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为了什么呢?”林太平继续追问道。“我想无非是三件事情―第一、恐怕是关于万俟昊即将归国的事情。第二、应该与‘光荣回忆’大型军棋推演有关。至于这第三恐怕是想和我聊聊美国新任总统的国际战略吧。”不知道是否是由于酒精的作用,今天的戚度显得多少有些咄咄逼人。
“没错!万俟昊虽然和我们一样同属于‘十三翼将’,但是此刻将他从非洲战区调回总部,似乎不合时宜吧!”虽然脸上总喜欢挂着迷人的笑容,但一谈到万俟昊这个名字,林太平的目光之中总会是透露出前所未见的愤恨和杀机。“即便对于任令羽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你都没有如此的排斥。这个万俟昊究竟有些特殊,能将你这个好好先生惹成这个样子。”看着林太平脸上的乌云,戚度似乎品位到了人间最佳的下酒菜,嬉笑着喝干了手中的酒杯。“你知道他的个性和才能都已经超出了你我的把控范围之内。他的猛勇和无畏和他的父亲一样只会打乱我们全盘部署。就象他的代号一样……。”林太平此刻竟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太平啊!其实我知道你和万俟昊这样个性的人一起长大,难免有一些心理阴影。但是……。”戚度伸手阻止了林太平的辩白,让自己继续将话说完。“但是你很清楚,随着中印战争的结束,实际上我们的祖国已经走到一个危险的十字路口。无论是战、是和?实际上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个时候总长召回万俟昊,或许就是想借他的冲劲,为我们打开一条新路。”虽然舌头已经有些大了,但是戚度此刻所说的话却句句打在林太平的心里,令他无可辩驳。“至于推演的事情,我知道你想让我手下留情。但是你我都知道总长的脾气以及他对这个次兵棋推演所投入的感情。我想我只能全力以赴。”戚度拍着林太平的肩头说出了他的第二个答案。
“这倒在我的意料之中,好吧!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你的决定永远是谁都无法改变。我们还是谈最后一个问题吧!”林太平也喝干了手中的酒杯说道。“其实迈克.李已经为华盛顿换来了满手的好牌,约翰.歌斯特又是一个敢于下注的赌客。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是否能找到懂得如何出牌的赌手。就象保罗.尼兹那样高明的赌手。”戚度长叹了一声,无奈的苦笑道。“保罗.尼兹已经死了,象他那样的鬼才,西方世界并不会幸运的再出现一个。”林太平摇了摇头,虽然他和戚度一样感觉到了威胁。但是对于未来他还有一丝的侥幸。“不!这个人已经出现了。”戚度从自己饭厅的一角拿出了一本简单的用打印纸装订成册的白皮书。封面赫然用英文写着书名―《我若为王》。
据说当北美十三州殖民地组建的大陆军在乔治.华盛顿的指挥之下,经过8年的苦战,借助法国远征军的攻城重炮最终战胜了昔日的宗主国之后。选取哪座城市作为新联邦政府的首都,曾一度令在纽约召开的美国国会第一次会议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之中,来自北方各州的议院希望新联邦的首都设在纽约或费城,而南方各州则坚持里士满才是唯一的选择。最终在双方相持不下的情况下,国会最后达成妥协,由总统华盛顿选定在南北两方的天然分界线―波托马克河畔长宽各为16公里的地区作为首都地址。(注1)
这座被暂定名为“联邦城”的新首都最初不过是一片灌木丛生之地,仅有一些村舍散落其间。但法国工程师皮埃尔.夏尔.朗方(注2)的主持之下,面积为100平方英里的菱形城市的总体规划和设计迅速完成。但这座新的都市还没有建成,第一任美国总统乔治.华盛顿便于1799年去世。为了纪念这个合众国的开国元首,这座翌年建成的城市最终被命名为华盛顿市。据说华盛顿本人生前虽然居住在离华盛顿不远的佛南山庄,但是他却很少访问这座后来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