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行人不绝。除了一些到北面跑生意、做买卖的,大多是一些流亡乞食的饥民,乱纷纷地向北涌去。可能是听说到巨鹿入了太平道,便能得到教主帮助,与教友相互扶持,便扶老携幼,争先恐后地跑去谋生路。想那张角确是一个威震八方的英雄人物。多年来布道传教,治病救人,赢得了黎民百姓的真心拥戴,竟在几年内凝聚了五十万教众,可真不容易。
想到张角,庞洋的心头不禁突突乱跳,但愿这个张角就是自己那个姑父。庞洋从小便听父亲屡屡说起自己这位姑父,说此人天生高大魁梧,一副异象,同时宽厚仁慈,与人亲爱,无论到了哪,都能得到群众的拥护,仿佛生下来就有王者气象。自从张角娶了他姑姑为妻,夫妻二人你亲我爱,相敬如宾。他家原是官宦人家,庞氏自然是个贤淑通情,知书达理之人。二人结合,端的是如鱼得水,张角除了本身就擅长的从五斗米道学来的武艺和医术外,更能博通古今,畅晓天地了。
只是十多年过去了,庞洋家中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不仅祖父母早已离世,父母也已先后病故。自己也从一个富庶之家的公子哥儿,变成了一个流浪四方、一文不名的陶贩子。越想越觉得心中没底,这个张角真是自己的姑父?还是与姑父重名重姓的陌生人?就算真是他的姑父,凭其这么大的名望和势力,能不能认自己这个穷内侄?
一路上,他都在暗暗地祈祷上苍,但愿这个张角真是自己的姑父,更愿他能接纳自己,给自己一个英雄用武、豪杰展才的舞台和机会。虽然他早已下定了决心追随李昊,可是李昊说得不错,兄弟会合之前若能各有本钱,岂不更好?这也许就是决定自己这一生命运的关键时刻,不管前景如何,也定要去撞撞运气。他晓行夜宿,经过十几天的长途跋涉,终于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巨鹿。
走在这巨鹿城内,庞洋顿时觉得到处是一派勃勃生机。大街两侧楼宇相接,亭阁毗邻,鳞次栉比。街面上人流熙攘,比肩接踵。卖绸缎布匹的、卖饮食的、卖杂货的、卖犁耧耙杖各种农具的,各式买卖摊点一拉溜儿摆了一街。演杂技的、打拳卖艺的、行医售药的、收购古董的、遛鸟闲逛的,各色人等,应有尽有。你吆我喝,沸沸扬扬,整个大街嗷嗷嘈嘈就像一口偌大的响水锅,滚沸喧闹不止。与弘农城相比,与沿路所见的凄惨景象相比,这里显然是另一个世界。
庞洋并无心思看热闹,他随着拥挤的人群来到十字街口,逢人便问,经过了数番打听,终于来到太平道总坛。那是一座大道庙,大门两侧各站了五名服色统一的大汉,一个个无不身强体壮,面目凶狠,威风凛凛。
他拾级而上,走到近前,打声招呼问道:“此处可是太平道总坛?”
一个守门弟子斜眼打量了他一下,见他衣衫零乱,面容憔悴,满身都是油泥灰土,问道:“何事?”
“我想求见张教主。”
“滚开,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们张教主也是你说见就见的吗?要入道,请你先到招道院报名。”
庞洋心里一阵怒火上升,却只好强自按捺住,赔笑道:“知道。不瞒列位,我乃张教主至亲内侄,不远千里而来,还求列位代为通禀一声。”
那守门弟子听罢,不禁哈哈大笑,再看看庞洋,鄙夷不屑地说道:“怪不得人说‘穷立大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呢,你们看,连这样的穷酸也来找教主认姑父,真是天大的奇闻。”众守门弟子一齐围拢过来,一个个放声大笑。
庞洋一张脸胀得血红,顿时感到浑身血脉喷张,两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但却不便发作,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便硬着头皮说道:“列位兄弟,在下说的都是实情,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