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家没?……喂,家里有人没?”
听见声音美凤放下手里正在洗的衣服赶紧迎出去,只见一个穿红毛衣的驼背老太太在门口东张西望。老太太脸上的皱纹虽然深了点但是花白的头发却扎得光溜溜的,一看就是个干净人。透明眼镜片下藏着一对精明的小眼睛。美凤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并不认识她。
“你找谁呀?”
“这是吕洪平家吗?我找吕洪平啊!”
听说找吕洪平美凤愣住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找过吕洪平,来人都直接找冯玉芝。
“哦他下地干活去了,我是他闺女——吕美凤!要不您进屋坐会儿吧!”
“你就是美凤呀?嗯,不错不错,长的真水灵!那我老太太就进屋坐坐!?呵呵……”
进屋刚坐下,老太太就和美凤搭话,“丫头啊还没婆家吧?奶奶今天来呀就是想找你爸商量商量给你说个好婆家的!”
美凤羞红着脸去给老太太倒荼,心里对这老太太有一层亲切的好感,没有别的原因就冲她对自己和父亲的那份尊重。以前来保媒的人都直接和冯玉芝说好,她这个当事人和亲生父亲还得听冯玉芝的转答。而这个穿红毛衣的老太太却给了她那份心里一直渴望得到的尊重,虽然她还不知道老太太是谁。
说道这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物,她是方圆十里八村保媒成功率最高的媒婆人送美名——赛王婆!
之所以给她送这美名并不全是因为她好保媒拉线,她的为人也像王婆一样为利是图,一般来讲她保媒不是为了积德行善,太多是受了一方之托得了一定的好处。被她盯上的姑娘几乎没有能逃得掉的,讲起拉线来她的功夫真是屈指可数独一无二。
今天她是受了胡超之托而来的,在没蹬门之前她早调查清了这个家的组合关系,所以故意卖给美凤一个所谓的尊重……
等了一会儿吕洪平没回来打完麻将的冯玉芝倒是回来了,赛王婆特别会见机卖人情,对冯玉芝又是一顿见缝插针的赞扬,把冯玉芝捧的飘飘悠悠的,尤其听说是胡家托来的更让她喜不自胜。
“孩子,要说婶呀,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一般闲事早就不管了。不过看着这俩孩子哥有情妹有意的就差没个人给捅破这层窗户纸婶这心里就急得慌!你说这是多好的一对姻缘呐!要看着他们有个恩恩爱爱的家就算婶哪天见了阎王也不怕她审喽,积下这份德咋的也少挨几板子……”
“瞅你说的,就您这体格肯定得长命百岁呢!凤呀先别洗了,去做饭吧,让你齐奶奶在咱家吃。”
“今天呐就不吃了,胡家还等着回信呢!”赛王婆说着话把视线转向美凤,“丫头,这也没别人你不用不好意思,有啥要求你就和奶奶说说!老太太我一定给你做主!保证你吃不了亏!”
“我没啥要求,就是希望他别再缠着我,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再说他还离过婚比我大十来岁,我俩也不合适!”美凤把憋了半天的话一下子全倒了出来。
此话一出口冯玉芝的脸就像路灯一样红黄地变化着,干巴动嘴唇却不知说什么。
赛王婆不以为然地一阵假笑,“哟,看看,还耍小孩子脾气呢!这样不是正好吗?他比你大自然会懂得疼你呀,哪个女孩子不想找个知冷知热的丈夫?至于他离过婚那也不能算啥毛病,就因为有过失败的婚姻才更懂得去珍惜呢!他疼你珍惜你不是坏事呀!是不是你说!……呵呵呵呵呵……这些都有不算事儿!最关键的是你要嫁到他们家可有福享喽!穿金戴银享用不尽呐!傻孩子……那可是个福堆儿!”
冷场被赛王婆三言两语就给摆平了,冯玉芝像大梦初醒般满脸陪笑,“哦,对对对,对……”
赛王婆走了,冯玉芝看美凤的眼神都快蹦出火星来了。美凤吓得六神无主,她知道这一劫逃不掉了。
冯玉芝上去狠狠一把揪过她的头发,美凤强忍着疼痛不敢叫。委屈的泪水只能在眼圈里打转转儿,“妈,我不想嫁给他!妈——妈,妈,我求你了,别让我嫁给他行吗?我,我不会白吃饭的!我可以干更多的活,妈,我求求你了,别让我嫁给他!妈,我求你了!以后我啥都听你的,我只求你别让我嫁给他行吗?妈,妈,你是我亲妈是最好的妈妈!我求你了妈!”
美凤哀求着冯玉芝,如果不是被拉着头发她会下跪的。
冯玉芝就像个冷血人似的不但无动于衷还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捏住美凤的下巴,“小贱货我还没死呢,你不用给我叫魂!十八大九的你不找婆家还想干啥?想开着门招野汉子吗?我的脸都他妈的让你丢尽了!”
话音刚落冯玉芝捏着她下巴的手腾下来“啪”地又打了美凤一个大巴掌。
美凤白嫩的脸瞬时红肿起来,她近乎绝望地用手去捂自己脸上的灼痛处。哪知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被冯玉芝当做是对她的反抗,她更气愤。松开美凤的头发就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管美凤怎么求饶都没能拦住她那两根有劲的手指,一顿猛掐之后美凤实在忍受不住肌体上的疼痛嚎叫出来。
她这一嚎冯玉芝掐的更来劲儿,“小贱货,淫妇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的!这几天给你惯的太他妈的不像话了!不好好收拾收拾你早晚有一天我得被你气死!嫁谁家去你也是个偷野汉子的种给我丢脸的料……我他妈的今天就先给你长长记性!”
也不知道这顿暴力持续了多久,总之冯玉芝是累了,她坐在那把太师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美凤则被罚跪在一块小砖头上,砖头很小,根本容不下双膝,所以只能双膝各跪一半。砖头坚硬的棱角硌得美凤疼痛难忍,她暗暗祈祷着冯玉芝良心发现一下,哪怕一两秒钟也好。
疼痛让她忍不住又去哀求,“妈,我错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吧!妈,我愿意一生做牛做马来侍候你,求求你,求你我你原谅我这一次吧!下次我再也不敢多嘴了,妈,求求你!……我真的再也不会多嘴了,真的!求你了妈……!”
“你有那记性吗?从小到大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啊?这样的错误你少犯了吗?就像那没长耳朵似的!你说你今天得罚了这张吃百家饭的嘴有啥好处?你还嫌你惹的麻烦少吗?还下次,下次老娘不扒了你的皮才怪!你不说话能咋的?怕谁把你当哑巴卖了?”
“妈,我错了!这次我真的长记性了!不会再有下次了,真的不会了!妈,求求你了……求你了妈……我真的知错了……知错了!”
冯玉芝仰头看看“咔咔”跑步的时钟,已经十二点多了,肚子因为刚才消耗热量太大饿得“咕咕”叫呢,“得了,去把饭做了吧!”
夜里,美凤用棉签沾着酒轻轻擦着双膝内侧被砖头棱角硌破的血痕,强忍着疼痛不吭声。无音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可是谁又能救得了这一切的不幸呢?指望爸吗?不,那就是个笑话,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还不如只老鼠。她想到了胡超,同时也想到了好友白一彤说的话,逃出狼窝再跳进虎穴又有什么区别?命运还不是一样……太凄凉了。
第二天清晨赛王婆早早就来报到了,用她的话来讲就是她在这有生之年保不成这个媒死后闭不上眼睛伸不直腿。听起来像句笑话,分析起来像句暗示。不管是什么都够可怕的。一连二十天,赛王婆都每天一趟,到第二十一天的时候她又加了一趟,正好赶上他们在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