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后,县里来了不少人,他们开始挖掘被埋在井下的人。同时,宋拉财和宋拉福兄弟也被警察监视起来,没有了行动自由。他们大约挖了三个多小时,总共挖出了二十个人,但只有一个人生还,其余十九个人全部闷死了。矿上的死者家属哭天喊地,大人小孩哭成一团,那场景十几个警察都控制不住。不久,镇上来了几辆车,把那些矿工的遗体都运走了。那些矿工的家属哭喊着跟在后面,整个洋槐镇笼罩在一种悲伤、阴森的气氛中。有人哭喊着涌向宋拉财家,要找宋拉财兄弟算账,可是宋拉财和宋拉福已被警察带上了警车,当晚就被带到县里了。石艳和吴猫猫两个女人在家里哭天喊地,大叫命苦。宋赖河夫妇也在家里哭成一团,王水儿都哭得昏了过去,后来又被抢救过来了。宋赖河又是哭又是叹气,时而一脸痴呆状。
第二天,宋拉财的煤窑被县里来的人关闭了,他的酒楼也被查封了,他的别墅盖了一半也停工了,他们兄弟的银行账户也被冻结了。数天后,他们的酒楼,汽车,洗澡堂均被拍卖了,拍卖来的钱再加上他们银行里的钱,都用来赔偿死者及其家属所有的费用。随着十九条生命的灰飞烟灭,宋拉财和宋拉福兄弟也倾家荡产了。昔日的富贵与繁华已不复存在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原本只是一场凄美的梦。
一个月后,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宋拉财被判了十五年,宋拉福被判了八年。王水儿听到这个消息后当时就不省人事了,送到医院后总算捡到一条命。宋赖河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整天一副痴呆相,见了人也不再说话。宋拉财家的花也慢慢的枯萎了,鱼池里的鱼也一条条的相继死去,两条大狼狗也瘦得像干柴一样,院子里整日冷冷清清的,没有了昔日的喧嚣与繁华。不久,镇上所有的小煤窑都被查封了,那些窑主背后一个劲的抱怨是宋拉财兄弟断了他们的财路。就在宋氏兄弟被判刑后没几天,洋槐镇上一大批官员也被撤职了,有的还坐了牢,这些人包括工商所长和镇委书记。而唐兴之却安然地担任着他的县农业局长一职,从他的调离到这个事件的发生,仅有半年之隔。不久据说上面又打算任命他为洋槐镇的镇委书记,但却被他谢绝了。
自从自己家的小煤窑出事后,宋赖河整日郁郁寡欢,有时精神恍惚,自己亲手处心积虑地建起来的大厦就这样轰然倒塌了,儿子也坐牢了,留下一堆孤儿寡母,整日哭哭啼啼的。昔日酒楼里的杯光筹影也只成了一段苦涩的回忆,那些昔日里来往的亲戚朋友,此时都已成了冬眠的蛇,早已不见了踪影。半年后,宋赖河突然得了偏瘫,两条腿都无法动弹,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平时只有王水儿一个人照顾他,两个媳妇几乎从不过问,王水儿整日哭哭啼啼的。突然有一天宋赖河开始在床上嚎叫起来,叫声十分凄惨,特别是在夜晚,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邻居们也没人敢露面。宋赖河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整日喊着那句不变的话:“鬼屋里那个女鬼又来向我索命来了!救救我吧!快去古槐树下烧点香吧!”
王水儿也去那里烧过几次香,可一点用也没有,宋赖河依旧每天不分昼夜没命的嚎叫,叫得王水儿又怕又烦,除了哭,她也不能再做别的什么。村里的人有的同情他们,也有的说是报应。人们都说宋赖河是被鬼屋里的鬼缠上了,来向他索命来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宋赖河所说的鬼屋里的鬼是谁。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洋槐镇上的每个角落,整个镇上闹得沸沸扬扬。人们对那个所谓的鬼屋更是敬而远之。
有时宋赖河在三更半夜会突然叫起来,瞪着眼睛望着外面,嘴里还喊道:“她又来了,救命呀?”
那声音像杀猪似的,王水儿在屋里吓得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有时他会骂宋赖河:“你这个天杀的,那有什么鬼!你还不如死了呢!”
她的话也许并不无道理,与其整日这样活着,还不如死掉清净。但宋赖河又害怕死亡,他还多次请求求王水儿请个神婆来捉鬼。他还常抱怨王水儿不及时给他换尿布,老是让他睡在潮湿的床上。其实王水儿也年纪一大把了,她根本无力去频繁翻动宋赖河沉重的身躯。两个儿媳也无人来看一眼。有时王水儿实在被他喊得烦透了,干脆把门一关到外面去坐着,眼不见心不烦,也落个清静。
宋赖河的身体也一天天地消瘦,但他仍旧整天歇斯底里的喊叫着,人们也都习惯了他每天的叫喊,偶尔发现哪一天他不叫了,反倒感到奇怪。这一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外面阴冷阴冷的,东北风呼啸着划破夜空的沉静,宋赖河的生命也即将走到了尽头。宋赖河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着,干瘦的身躯在床上缩成一团,像一捆干柴,嘴里仍不停的喊叫着:“她又来了,救命啊!”
夜渐渐深了,宋赖河的叫喊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最后,他已没有了气息。很快,一个女人的哭喊声划破了冬夜的平静。后来据村里人讲,宋赖河死时体重还不到七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