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调色板。接下来张雯的话让我的惊吓老老实实的安稳在肚子里了。张雯说话的时候很委屈,看得出来她和张易虽不是组合家庭但享受到的感情也恰似入宫不久的“武才人”。看着她这样我心里很是难受,有种想把张易揪过来暴打一顿的冲动。
我转下脸来,将刚才肚子里的惊吓像生孩子一样生了出来——张雯眼里含着泪水!是因为张易对她不好吗?
张雯接着说:他要是知道我谈恋爱了就更不得了了,而且我爸妈要知道我就死定了。从张雯的语气和表情来看,这事情很严肃。
我说:你爸妈怎么会知道呢?我的意思是想宽慰一下张雯。
我接着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他自己不是也在谈吗!
我认识张易的时候他就有个女朋友,而且在我和他以后的相处中,发现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和频率之快都能和《花花公子》换封面人物有一拼了。
这——我能怎么帮你啊?我说。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女朋友受委屈。让我怎么委屈都行,就是不能委屈了我喜欢的人。
张雯说:他很烦人的,你帮不了我。语气很低,说完眼泪便流了下来。这泪流在张雯的脸上,却流过了我的心里,泪水里面的盐份腌得我心疼。
我们站在教学楼后面的一快空地,看着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推着自行车离开。我的心中徐徐升起丝丝难以祛除的灼烧,那灼烧的声音像是土著人在烤食生肉时的“哧——兹——哧”,而这生肉便是我的心。
我走上前去,轻轻的擦去张雯脸上的泪水。我想将她搂入怀中,但是我不敢,环境不允许——这是中学的校园,并不是大学。我阻止了这一动作的生成,轻轻地对张雯说,我们回家吧。张雯点了点头。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各自沉默的走着。
这一路上,我一边走着一边不断地回头张望,我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好象有什么东西被我或者被她落在了后面,一个很飘渺的东西。我不知道被我们落下在这“四维空间”里的具体是什么东西,我看不见,摸不着,这东西很抽象。又象是在寻找,同时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简单地说,我,一路走来一路望。我感觉这一路上很多事物都在变形、扭曲,在我们三位一体的空间和唯一的时间里扭曲。时间是延长了还是缩短了,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时间在发生量变,到最后必然会引起质变。至于会变什么什么,会不会波及到我和张雯,我还不知道。但是,我能猜测的出,如果它变动的话,应该会引起一次规模不小的“蝴蝶效应”。我这一系列的举动是莫名其妙的,也是毫无理由和根据的。像一个吃饱喝足的三岁孩子突然的哭闹。
可是我分明感觉到将要发生什么。
第二天回到学校的时候,张雯一脸忧伤的颤抖着声音告诉我说,我哥知道我们了,而且他告诉我爸妈了。我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笑着对她说,知道了怎么了。张雯说,他不让我和你在一起,爸妈昨天晚上把我骂了一顿,不允许我谈恋爱。张雯的语气很坚定,脸色铁青。看着她那红润的眼圈,我已经没有理由再去怀疑她的话。我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在这一时刻紧迫退去,脸上的肌肉僵硬的使我做出不表情来,犹如津巴布韦的石雕。
真的这样?我像天气变化一样换了表情换了心情低沉地说。
张雯点点头,不再看我。
那你是——什么——什么想法?我问张雯。
我不知道,我很害怕。张雯声音同样低沉,眼睛注视着地面。
我一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心里难以描述的苦楚,因为我感觉到自己的爱情像是在等待宣判,法官是张雯,我只是个陪审。两个人踌躇了起来,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样吧,你先回去上课吧,我们再商量好吗?张雯用恳切的眼神看着我,我读不出这眼神中的涵义。
我顿了一下,看样子还有余地,说:好吧,那我们晚上下了自习再说吧。
我忐忑不安的回到教室。一天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下午的时候,洪传看出我的反常,问我,你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心情不好。洪传说,什么事能让你心情不好啊,整天看你无忧无虑的。我说,你有所不知。洪传说,那你说给我听听吧。
唐检也过来了:我看你今天魂不附体的,怎么回事啊?有人跟你叨弄事吧(方言:找你茬)。我说,没有,我今天心情不好。唐检说,心情不好,等会下课了我们去踢球啊。我说,不想去,没心情。
他俩突然围着我坏笑:失恋了!?
我像是被揭了面具的小丑一样,难堪至极。
被他们说中了我的心里,难受劲无法比拟,有种被揭开伤疤的痛。
我说:那好吧,都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和你们说了。差不多,就你们说的那个意思。
哇——,老大,不会吧,你谈恋爱了?!而且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洪传大叫。他这一惊呼不要紧,全班的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刷向我来。我只感觉两颊发烫。
他俩见状,马上坐回到自己位置,不再说话。
快说说,那个妞是谁啊?洪传探过头来小声地说。
是不是咱们踢球时候常去的那个,你还说是你堂妹来着。唐检突然醒悟道。
是的,是一个初一的女生。我看了他一眼坦言。
我就说嘛!现在说实话了,何必呢。唐检说。
你还老牛吃嫩草啊。洪传笑着说。
都什么时候你还笑,我他妈都烦死了。我气道。
朔哥息怒啊,你说说吧,我们洗耳恭听。他俩说。
我和她是在今年开学的时候认识的,然后就慢慢发展慢慢发展,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就走到了一起,到现在快三个月了,她今天和我说她家里人知道了,给她压力,不让她谈恋爱了,然后她今天早上和我说了这些,我就感觉到心里很不舒服,简单的说就是这样。我一口气说完,听得他俩眼都直了,嘴还张着像含个苹果。
哦——原来如此啊。他俩点着头,回归正姿。
就是这样。我说。
对了,你还没说她是谁呢,叫什么啊?唐检问道。
张雯,初一(三)班的。我说。
她还有个哥哥,名字叫张易,对吧?洪传说。
你怎么知道!我很惊讶。
哎哟——可能全学校就你这个书呆子不知道了。洪传一个苦瓜脸相摇着脑袋说。
此话怎讲?我很迷惑。
我们这最大的板材企业就是他们家的。张易呢,二郎八蛋一个。她妹妹张雯呢,也好不到哪里去。洪传说。
别他妈扯淡。我怒斥道。我听到这样的话,很是生气,比别人当面打我一个耳光还让我气愤。
不相信是吧?好,你自己去问问。真是的,说了你又不信。不过话说回来,朔哥啊,你还真有本事,能把张雯泡到手,怎么也不好好把握啊,以后有的是钱花。洪传还是开玩笑的口吻在说。
别再说笑了啊,我现在烦的要命,张雯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我绝对不信!我的火气掖在心窝里,此时却像被锁扣扣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来,眼睛怒视着洪传。
你看你不信吧,前几天许蒙蒙还和我张雯和一个校外男的勾勾搭搭的呢,而且以前——
闭嘴!我打断洪传的话。我听不下去,我宁愿相信自己是不敢去听那个破折号后面的话。洪传不说出来,就证明我不知道。这样我会舒服些。尽管我会根据洪传的语气来推测他没说完的话,但这终究是个推测,不是洪传嘴里的事实。推测总比事实更容易让人接受。
别他妈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许蒙蒙是谁?我厉声问。
就是以前和我们一起在“快活林”里抽烟的那群女的中的一个,有一缕黄毛的,有个大的耳环时不时的戴着,还经常穿一条白色紧身的牛仔。洪传说。
我想了一下,那时候是有几个女生混混模样的和我们一起在林子里面抽烟打牌闹闹欢欢,不过那时候我没留意,也对此类女生从来就没有任何好感,所以就没接触她们,洪传说的许蒙蒙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怎么认识张雯的?我继续问。
她和张雯一个班啊。洪传回答道。
我不再说话,头沉了下来。洪传的话刺激了我,这话中的暗箭让我猝不及防。我承认,这很出乎我的意料,张雯她——怎么会——怎么会是……我没有足够的理由去相信洪传,虽然他是我的好兄弟——没有理由拿这样的话来刺激我。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亲见。
我冷静了一下,对他俩说:你们别说话了,让我好好想想。他俩同时点头。
从我认识张雯到现在,话题中很少涉及到她的家庭和背景,就算提到,也只是一句话带过,我只记得她和我说过她的家长对她要求很严格。平时我看到张雯用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而且买学习用具一买就是好几件,就像上次她给我的圆珠笔一样。衣服也是三天头的换,并且都是名牌,中国的外国的都有,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反正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好货。根据平时去她家我看到的,她家不像是一般的家庭,肯定是有一定背景的。再联想刚才洪传的话,这似乎又有着一脉相承的联系。但是我就是没想到她爹就是我们那里最大板材企业的老总。虽然我是知道那个老总是姓张,但怎么也没联想到张雯就是他女儿,他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儿女送到这里来读书。今天一听说,似乎洪传的话已经在我平时接触的张雯中得到证实。
说到张雯的为人,我认为是无可挑剔的。从她这近三个月的表现来看,她对我都很好,一直很好,关心我,体贴我,和我有说有笑的,也没有什么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时候。对于洪传那句话“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凭我对张雯的了解,她就是一个善良又不失活泼的女孩子。就算有几次我看到他和别的男生说笑,那也是很平常的啊,包括我平时都会和女生开开玩笑。他哥哥是那样的人我倒是认同,但是说张雯是个水性扬花的女生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怎么可能?我一遍遍的问自己。
我对洪传和唐检说:张雯不是那样的人!
洪传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说,是不是你以后就知道了。唐检没有说话。
我沉默,无言以对。也不再想多听关于张雯的从前。我担心。
突然听到这些,我心里很不好想,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事情可能不是我想象中和张雯说的那么简单。
(1)第四章我们分手吧
(1)第四章
操场东面的旗杆下面,我和张雯面对面的站着。
进入五月的天气了,不是盛夏也不是正春。一天到晚气温差别甚大,叫人不知如何是好。早晨和晚上要穿外套,中午又要穿个t恤或者短袖,这样的天气最让人郁闷。总让我们想起吐鲁番盆地来,想起那怀抱火炉吃西瓜昼夜温差很大的地方。今天晚上的气温也不是很高,头上的月亮半圆不圆像是被人切去了一块的蛋糕一样挂在树梢,还和我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云朵飘荡在黑暗的夜空中,偶尔调皮一下把月亮遮住半边脸,月亮则像个含羞的小姑娘一会儿出来和我们见见,一会又藏进云里。旗杆上的红旗还在迎风招展,我和张雯在国旗的下面屹立着,比国旗护卫队的站姿都要标准。
我和张雯各穿了件外套,手不约而同的都放在上衣的口袋里。我把衣领竖了起来,拉链也一下到顶。我觉得有点冷。
冷吗?我问张雯。
还好啦。张雯说。
我们站立了半天一共就说了这五个字。我继续左瞻右看,心里有很多话又不知道怎么说,从何说起。下口如下火海。
我想说:张雯,他们说你不是一个好女孩。
我想说:张雯,我不相信他们的话,我只相信你对我的好。
我想说:张雯,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你是第一个让我心神不宁的女孩。
……
结果我什么也没有说。张雯先开口了。
家人不让我和你谈啊。张雯说。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我说。
一阵沉默,张雯低着头,看着地面。我看着张雯。
我——我其实很为难,很害怕的。张雯说。声音细小,像是个幼儿园里做错事的孩子。
我看着张雯那久久不敢抬起来的头,说:你把头抬起来好吗?
张雯缓缓的抬起头来,在和我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晶莹的。我的心被一下刺痛,又冷又疼。她为什么要流泪?又是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流泪?
张雯,你还喜欢我吗?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雯的像是决了堤一样的泪水夺眶而出。
张雯半天没有回应。
喜——欢,喜欢——。说着,张雯走了过来,猛得扑向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我。我真切地不知道这个举动的意思。张雯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几个字,夹杂着的哭声让我心疼。我不能再这样矗立下去了。我把放在口袋的手拿了出来,慢慢的环住她。她也慢慢把双手环绕在我的背上,将脸深埋进我的怀抱里。
我和张雯确定关系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和她有身体上的接触,平时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就算是在她家里我们也一直中规中矩,今天的这一抱我期待已久。感觉好美妙,可惜是在人不尽如意的时候,但我也能体会到那种梦中已久的温馨。我们跨越了牵手这一过程直接跳跃到了拥抱,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我很想这样一直抱着她,甚至想着就算她是洪传说的那样我也认了。
我矛盾极了,既开心又难过。
就在这时,张雯松开手,轻轻的推开我说:赵朔,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
分开?还是分手?张雯说了个“分开”,我琢磨不透这其中的含义,就像是隔着块毛玻璃看一个人的脸。
我突然一楞,这足以让我吃惊到心底,这个“惊”来得太突然,以致于我所有的细胞都还处在休眠的状态,来不及苏醒。我所有的动作都定在那里,呆在原地,像是有人拿着棒球棒猛击了我一下,头脑一片空白。
我站着愣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慢慢恢复神志的过程中我慢慢将她刚说的话输送进入大脑。片刻后,我说:你真的决定了?
张雯顿了一下说:还是分了吧,我也没有办法啊——原谅我吧,我喜欢你,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啊,家人给我的压力太大。说完她眼泪又出来了。
我手足无措,愣住了。
须臾之后,我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再勉强了。语气平缓,强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我分明感觉到浑身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泪腺在这个时候开始随着我的情绪触动,但我一直在努力控制,我不会让自己流泪的,即使我再难过。
我站在那里,每呼吸一口气都感觉很困难,那样的氛围我怎么也幻想不到,做梦也梦不到,现在居然就在演绎。
张雯依然站着,她似乎是依依不舍,我似乎知道她似乎还是喜欢我,但是好象出于无奈和压力不得不结束与我的感情。
我问张雯: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张雯用泪水弥漫的眼睛看着我,不说话。
良久,张雯说:赵朔,你相信我好吗?
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很不受控制,心中有很大一股冲动,这种冲动能演变成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在强压着。
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语气开始有些温怒。
张雯看着我没说话,泪水又一次奔流而出,源源不断,气势逼人。酷似叶紫《山村一夜》里的描写:两线珍珠一般大的眼泪,便滔滔不绝地滚出来了!我伸出手去拭,张雯往后面退了一步,我心“咯噔”一下,像是拿在手里的杯子不小心脱落,摔在了地上——粉碎。我猜不到张雯的意思。
张雯说:我们已经结束了!
这时,我方才苏醒过来,终于将之前的毛玻璃撤掉,换上一块清晰透明的正常玻璃。原来,张雯的“分开”直接与“分手”划了等号。只是,这个等号张雯划得很巧妙。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我呆呆的望着张雯。
我们结束了……张雯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怕我没听到。可我却看得出张雯的魂不守舍,不会仅仅是因为和我分手,也不是因为我的不挽留。可我猜不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