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最后一天,忽然姑姑将我们都叫道院中站好。一个大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进了院子,摆了座位,坐在院子中间,看起来是个有头有脸的。他跟姑姑嘀咕了一阵,便拿出了一个簿子,交给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接了簿子,尖着嗓子唱道:“镶红旗塔拖氏、镶红旗奇奇雅氏,镶红旗李氏、镶红旗……镶蓝旗白布托氏、镶蓝旗乌贺氏、镶蓝旗苏哈塔氏……”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忽然在那个大太监耳根子旁边嘀咕了几句,他忽然喊到:“停!”随即摆摆手,那个嬷嬷便走过来,领了我过去。那个大太监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他却没言语,只是接过旁边小太监手里端着的茶,抿了一口,半晌用那不男不女的尖嗓子说道:“你就是苏哈塔重华?”我赶紧放粗了喉咙闷声回答:“是。”他又看我一会,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严重带着厌恶,心中不由窃喜,看来应该是没问题了。没想到,他扭头对旁边的嬷嬷道:“嗯,长得是寒碜了点儿,入不了主子们的眼,不过……送进洗衣局当个粗使丫头应该没什么问题!”
“轰——”我的头一阵旋晕——怎么会这样?
回家已经三天了,我还处在恍恍惚惚中,不明白也不相信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个“大馅饼”就砸到我头上了?后来才得知,那天去我们那里的老太监叫做“王公公”。我和二哥不由面面相觑,原来那天被我差点踢得断子绝孙的“癞蛤蟆”就是这个王公公的干儿子。我呕得都快吐血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逞强,说不定也不至于结下这么大的梁子。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不单是我,梓雅也被选上了。我原来都没留意过,原来梓雅的家世要比我们好上很多,阿玛竟然是个尚书。这次选秀,她当时就被留了牌子。所以这几天大哥虽然没有说话,脸色却看得出极度难过。我看他这样隐忍着,心疼极了。
自从我回来以后,家里的气氛就阴沉极了。大哥就不必说,连二哥都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个性,学着大哥阴沉着脸,只是对我的时候才勉强露出笑容,只是他的演技实在不高明,笑得比哭还难看。
阿玛和额娘就更不用说了,特别是额娘。我听见那夜的话,知道她心里又多难受,可她却偏偏不对我说什么,只是整天埋着头,一件一件帮我制备进宫的东西,看着她寂寥的身影,我的心说不出的心酸。
甚至就连“饭桶”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竟然安静地坐着,连他最喜欢的杏仁也不吃了。看着他这样,我更加悲伤。
虽然不愿意,进宫的日子还是到了。
头一天晚上,我们一家人最后一次吃团圆饭。饭桌上的气氛闷得要命,二哥便又和以前一样插科打诨,想逗我们开心。我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心里一阵心酸——从今以后,我可能很难见到这个从小背着抱着,给我讲笑话、给我买糖人,万般呵护我长大的二哥了,不由得红了眼眶。二哥见把我“逗哭了”,急得要命,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一捶桌子,冲了出去。我更是忍不住,倒在额娘怀里哭了起来。这一哭就不可收拾,最后抽噎着,在额娘的怀里睡过去了。
夜里,我醒过来,发现额娘坐在我的床边,正愣愣地看着我,神情竟有些苍老。我赶紧撑着身子坐起来:“额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