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猴“吱吱”叫了一通后,也都跳下树来,将地上的石块都捡到藤巢当中,然后爬到周围有果子的树上吃将起来。
这紫焰桐森林处于沟堑之下,日月之光无法照射道,也就没有昼夜之分,还好顶上岩浆翻滚,火光下视野很是清晰。水沐生与这群猴子也不知道呆了有多久,中间不断有噬炎豹来猎食,都被水沐生一招制敌,给旁边的树当肥料了,水沐生也凑了几套豹皮衣服。由于没有了天敌的骚扰,这个小部落逐渐壮大到了上百只,水沐生和猴群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了。他有时看着猴子用猴言猴语聊天斗嘴,互相帮忙捉虱子吃,有时逗弄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猴子玩,不过更多的时候,他都在望着头顶的岩浆层发呆,当他给那个小首领起了名字叫黑夜之后,他不吃东西的时间和发呆的时候更久了。
“黑夜,”水沐生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一阵恍惚。“我怎么给你起了个这么俗的名字,黑夜!黑夜是什么样子呢?”水沐生咧嘴笑了,笑中满是苦涩,“恐怕我都忘光了,好久没有见过黑夜了,也好久没有真正的白天了。”水沐生感慨着望着头顶那团红,心中一直氤氲的烦躁犹如烧开了的水般,疯狂地蒸发弥漫开来,连心仿佛都要被撑爆了。他赶忙甩了甩头,不敢再看这些猴子。可是他身边就只有这群猴子了,不看它们看什么呢。水沐生忽然间觉得身边很静,静得让人的心空落落的,周围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头顶岩浆翻滚的声音、猴子打闹的声音甚至张嘴狂叫的声音都在瞬间被吞噬了。他伸出双手用力地挥舞,想要赶跑这粘稠的孤寂,却看到自己那双有力的手在飞速地萎缩,变成一张皮垂在骨头上,接着一片片剥落,剩下白灿灿耀眼的骨头。
“我老了么,可这白骨――莫不是我已经亡去,化作一架白骨。我不是还很年轻么?还还从来没有站起来过呀!”水沐生心中涌起无限的悲戚,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滴落在浓浓的悲伤当中,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渐渐漫成茫茫的海水,无边无际,而那颗心就像一叶扁舟,颠簸流离,渐渐地像海下沉去。
而此时,危险正慢慢地向着这个族群靠近,一只噬炎豹偷偷地来到了紫焰树下,可能是饿了很久,噬炎豹本来雍容华美的毛皮没有一点光泽,瘦弱的身躯仿佛一堆枯柴,毫无半点矫健的影子,只有喉中低沉的吼声,才能证明它的身份是一只曾经威风凛凛的噬炎豹。
水沐生黯然地看了看树下病恹恹的豹子,一个声音无法遏制地从心底弥漫出来:“与其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如直接死了吧,死了也就解脱了。”这声音似乎有很大的催眠效果,水沐生听到后,伸出去拿石块的手缩了回去,一动不动地坐在藤巢中,仰望着上空翻滚的岩浆层,等待噬炎豹给他带来的解脱。
猴子们本来还等着水沐生帮它们拒敌,可是等到藤巢中的石块都快用完了,水沐生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像傻了一般,任凭黑夜拉他耳朵,扯他的头发,依然纹丝不动。急得猴子们“吱吱”直叫。水沐生看着这些猴子,很想去拿石头帮助拒敌,可是他的整个身体好像生锈了一般,任何思想都转动不起来,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作不了,只想死掉!
渐渐地,藤巢里的石块用光了,下面噬炎豹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它一纵身,已经跃到了树的半身腰,接着一跃,颤巍巍地落到了藤巢所在的树枝之上。猴群立刻一片混乱,健壮的猴子赶忙拉着藤条,荡到了别的树上。藤巢中还有一只刚生产完没多久的母猴子,它不能一下子将所有的幼猴都带走,就毅然留在了孩子身边。呲牙咧嘴,发出恐吓的叫声,试图将噬炎豹吓退。
黑夜蹲在水沐生的肩头,惊恐地望着慢慢逼近的噬炎豹,死也不肯离开水沐生。
噬炎豹来到了母猴和幼猴的身边,它看了看朝它挥舞着手臂,嘶吼不已的母猴子,眼中流露出贪婪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将它摁在地上,嗷呜一口咬下它的脑袋,“啪唧啪唧”地大嚼起来。鲜血和脑浆四处飞溅,溅到母猴子仍在机械地挥动着的手臂上,溅到旁边三只幼小的猴子身上。幼猴看到自己的母亲丧于豹口,一个个吓得浑身打颤,发出凄厉的哀啼,这啼哭声冲过水沐生的耳膜,“哗”地落入他的胸膛,像一个大钟,猛烈地敲响,警醒了昏昏噩噩的水沐生。
水沐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利爪下挥动的双臂,利爪上病恹恹如枯柴的身躯、利爪旁哀鸣不已的幼小生命,这一切像一个人间地狱,刺痛了他的双眼。“哪一个生命不宝贵呢?噬炎豹为了生存,甘冒大力炎猴的石块,斗智斗勇;母猴却为了自己的孩子,决然地放弃生命,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还在挥动双臂保护幼子;肩膀上势与自己共存亡的小猴王黑夜,又何尝不是用生命来保护自己呢。它们哪一个不是生得顽强不屈,死得轰轰烈烈呢!”水沐生心中又悔又恨,“可我呢,傻傻地坐在这里等着无谓的死亡么?”
水沐生已经没有机会思考了,瘦弱的噬炎豹已经将母子四人吃了个干净,精神也抖擞了起来,舔着嘴巴上残存的血迹,发出低沉的吼声,朝着水沐生优雅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