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海墙-第五十五章 两个北京个体户的难堪情怀_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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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两个北京个体户的难堪情怀(2 / 2)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这是权力在握的毛泽东,对待劳无所获、大失所望的背叛者的诙谐气魄。穿完了的旧鞋扔掉,骂破鞋玩儿呢!

先不说政治了,今天是公元一九八九年六月三日的子夜时分。咱们先在知识分子中来一个调查,看看中国有点文化的人里,能有多少人真心希望自己守寡的母亲,为了让她摆脱孤独,为了她晚年的幸福而改嫁再婚的?而且嫁人以后,任何利害得失都不会影响你――丝毫也不影响你这做儿女的对她的感情和尊重?

我妈妈陪毛主席跳过舞。回家以后,那个自豪和幸福!可我爸爸高兴吗?还没我觉悟高呢?那是交谊舞,有助于伟大领袖锻炼身体,健康长寿,好好的为中国人民服务啊!可长大了,我倒能理解老爸同志的酸劲儿了。

结论:眼下,我们俩,谁也做不到。也许,我俩根本就不算有文化的人。也许,这种虐爱母亲的情结和眷恋江山颜色的情结,不是一个道德情感层面的问题,没有可比性;但骨子里却有着相同的难堪、难言之隐。

你翻过来,倒过去的想吧。老百姓,我们再自作多情地管自己叫一回“可载舟亦可覆舟”的瓷器水、报恩水,或是美名其曰人民母亲,你真正做好流入世界大潮和改嫁给适者生存的、全社会大竞争的无情丈夫的准备了?换句话说,你真正认识社会主义的本质吗?公有制还在,国家控制的命脉资源和企业的大河依旧在流,各尽所能、按劳分配、老有所养的社会主义分配制度,刚刚在优胜劣汰的企业改革里露出它真实的嘴脸,你就在下岗和再就业的折磨与煎熬里喊疼了,你还能说什么?当然,这不能赖老百姓。要么,我们根本就没有打好真正的水会主义制度的底子,社会福利待遇和你对社会的付出是脱节的;要么就是被十年的所谓文化革命,彻底浪费了社会财富的积累,被禁锢成井底的蛤蟆们终于爬上了井盖子,马上就要奔大江大河里游,可连基本生存保障的救生圈都没有,也不知道蛙泳以外的泳姿;要么,我们就只是刚刚穿上社会主义制度的新衣服,而我们的身心呢,我们的经济基础和管理模式呢,依然是半封建和半社会主义的。在这种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过度时刻,在这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探险征程上,不知足、不能忍的人是最难受、最煎熬的时刻;有知识和文化的人是最痛苦、最明白,也最迷惘。他们一旦找到了这种痛苦和迷惘的宣泄口,就难免义不容辞地充当时代的代言人,向社会的权威发难、呐喊。尤其是重新面对,某一个人的权力决定全国家和民族的命运的历史怪圈,不管这圈子有多大,总会有人尝试跳跃和穿越它。也许是为民请命,也许是埋头苦干,也许是舍身护法,也许是拼命变法……

历史的必然性和时代的不可能性冲突的结果,除了悲剧,还是悲剧。用鲁迅的悲剧定义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给你看。

两个北京个体户,依赖挂靠国企的招牌,交固定含税的管理费,搞承包经营的人,说累了,喝茶,无言地抽烟,不住地摇头感慨、叹息。为今夜难料的凶险,悲惨的结局,为“戒严”后高校内的政治教化的矫枉过正,为死伤者及其家人的不幸,乃至全社会民主生活可能重新倒退的可能,心事重重,忧虑多多。

虽然我们往广场上送过吃的、喝的,但人道主义多于理性评判。也许我们消息闭塞,浅薄无知,到这个时候,我们依然听不到和看不出一点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在幕后利用大学生的热忱和健康,在为自己的权谋和利益,进行着高超的学潮调度和危险的政治赌博。如果真有的话,那么全部参加游行和绝食的大学生,以及全社会的无私声援者,可真算全瞎了眼;我们的良知和理性全被顺从、亢奋地了。

除了死伤人命这最可怕的事情以外,要命的还有关系到小我层面切身利益的问题:目前改革开放的政策被毁掉,中国重新走向封闭。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再没有一个人能像毛泽东那样令人心甘情愿地、无可奈何地掌控在其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领袖能手里了。

我心里忍不住地沉思默想着:哪怕是死一个人,都是太多太大的事情!只要枪声一响,子弹一吃人,一个政治家靠强权和真实本领吃饭的时代就来临了;同时,一个政治家靠阶级情感吃饭的时代也就结束了。封建亡灵最后一次回光返照的手舞足蹈,将让共和国公民的心灵里留下长久的内伤和隐痛。

子夜。6月4日的零点零5分。我告辞。他一再留我住下,可自己怎么都坐不住了。出了院门,打开单车的锁,在胡同里纳凉者的说笑声里,听到了西南方传来的“动静”,犹如春节夜半远处的鞭炮声,断断续续。想想被封盖了“领空”的小院和电视播音声,或许枪声早就响起了吧?可这铺着柏油路的宽巷里的老人,摇着扇子,喝茶,下棋,没有一人惊慌感叹的。

宋哥弯腰锁上了半边院门,直起腰后,一脚门槛里一脚门槛外地站着,闻声劝我别走了。这时,从南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单车的铃声,伴着车圈、链套被震动中发出的颤响。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瘦瘦的小伙子,一边奋力蹬车一边高声地回答着路边老人的问话:

“慢着点儿!急什么呀?”

“军队进城了!你们听听,西边已经打起来了!”

转眼间他已风驰电掣地飞奔到了院外的南侧。宋哥大声地急问道:“小伙子,你从哪边回来的,看见什么了?”

“南边儿――永定门;坦克和装甲车已经开进来了!”话音混着车铃声掠过,人已成了背影。

我想,小伙子可真棒,骑了这么远的路,连气都不带喘的。

看来,主要是西南方,北边没什么动静。宋哥分析着,站在院门口冲我抬起手说:“如果不行,赶紧回来!别不当会事儿。”

“好吧。估计没那么严重。”我冲他摆摆手,蹬车上座,回头看了一眼那棵被围在“院顶”中央的老槐树的树冠,心里猛然想起一个字――困!我会被困在半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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