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的很想拥抱你!在温暖的阳光下,在离地近一些的防空洞里,在忘掉呼吸的惊醒中,在不死的窒息里,在黑暗与虚无的实在中,分不出你我,没有苦乐,无牵无挂,无内无外,无左无右,无上无下。来吧,朋友,勇敢点儿,麻利儿的,这里也属于你!我发誓――如果我骗你,天打五雷轰!――从忘掉女人开始{不包括咱妈啊!},因为,光离开还不够!还要学着忘掉自己。我自将心向沟渠,因知沟渠藏明月,谢佛大恩大德!
我本来以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爹妈以外再没有人值得玩儿真的了,可看了你的信,尤其是这两句话:同现在的你相比,真不知道,我们谁更不幸、更不自在。你这话里,有安慰我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实事求是!――这四个字可真绝了!能当全世界的最高指示。――因为你信道、信佛、信神仙、信我,更信自己的较真儿。所以嘛,虽然说归根结底这世上本没有人,可我现在还没证道,还没空身,还想拥抱一下今生今世最值得拥抱的一个“善男子儿”。
安地,你说得对:要把练气功跟挣钱分开,不能净想着练出特异功能来去搞搬运,要是这么个搞法,纯属找疯呢!
想想那个字――办,把右边的女人放下,把左边的自己也放下,就剩下什么了?
你说自己连一个被“严打”错判的姑娘都救不了――因为她喜欢过玩儿闹的生活,那就随她去吧。感谢你敢告诉我她是“非处级干部”!你为她改了行,不学法律了,还跟她结了婚,够对得起她的了。如果我是她爸,我得给你磕个头。为了感谢你跟我玩儿真的,给你讲个我自己的一件小事:
政府去年秋末给我们改建宿舍,我人矮力大,被分配干和泥递砖的活儿。一天干活儿的时候,头顶上掉下来一块碎砖头,把我头砸破了。因为瓦工在上面抹泥敲砖的,掉泥和碎砖是常事,但有架子板儿挡着,一般是砸不着人的。你该知道是非了吧?我看着手上的血,抬起头望着上面的h{爱吃的馋人的代称},问了一声:是诚心的吗?
他摇摇头说:没心,就是有点儿故意。您不是能忍吗?连头儿都陪你在沙漠上打坐,多大面子呀?匀咱点儿行吗?
你猜我咋办?自己给他鞠了个躬。想着他说的那个没心和没肺,到屋里取了一个创可贴,贴完伤口,接着干活儿。你知道,要倒回一年半载的,不是沙漠里又多只手,就是祖国又多一残废。不就是块皮肤上洗不下去的蛾鳞吗?
打那儿以后,他总躲着我。
到了快过年的时候,这边下了场大雪。组织上给预备的年货,还没到春节就快断顿儿了!我看准了机会,跟头儿打了声招呼,用你和家里给寄的钱,冒着别人不敢冒的风险,在三十晚上跑到好几十里地之外的地方去背烟。我上了三条云烟,由于贪心,自负,自己又他妈的买了几瓶酒,为了省钱,又不肯雇车,这下可好,越下越大的雪把我去时踩出的路给埋了。我望着满天飞舞的雪和看不见亮儿的圈儿,傻眼了。笑自己不拿暗地儿当回事,只待见天,这回行了,路不是人走出来的吗?自己趟吧!
惨,真惨。我想到了死,想到了扔下东西赶紧回去,可又不舍得!一不留神,踩进骑腰深的雪里,我知道瞎菜――走错路了,进了白色的沙漠。我咬着牙,坐在雪坑儿里,哭了。闭着眼睛歇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报应!可还是舍不得把货放下,觉得对不起你和家人的血汗钱。我狠狠心,打开一瓶酒,喝了一口。自打练气功以后,我是滴酒不沾,烟也比从前抽得少多了。当时喝酒,是为了暖和身子,定定神,找准路,等脚一踩到硬路,心就踏实了。
我就不信,老天就这么不给我面子。我往雪地上倒了半瓶酒,就算敬天地间的鬼神吧,求他们帮我一回,就一回!以后我再也不贪财了。心诚则灵,我终于找到正路了。地,多么可爱的土地呀!我把那剩下的半瓶酒,留在找回路的地方了。就算这次买卖白做了吧!我终于在被冻僵之前,爬回了自己要住25年的家!可自己怎么都没有想到,当我把东西交给小卖部,托人家帮咱把本钱收回来就得,人家二话没说,当时就点现钱,不仅把那瓶酒钱给捞回来了,还挺不好意思地让给我25块钱的利。还问我为何不自己卖,我没言语。等点完钱,人家说什么你猜?
“你可真行,连命都不要了!准备分馋猫{h的外号}多少利呀?我还以为,你们这辈子都不会讲话了呢。”
我脑子被冻迟钝了,没反应过来,就问他怎么回子事。你猜怎么着?h居然跟头儿打了声招呼,拿了两个手电筒,接我去了!我听了虽然不信,可心头一热,眼就湿了。赶紧跑到大伙儿联欢的小礼堂,一看,头儿快被灌醉了,再一问,居然是真的!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儿有几个家里从不来人探亲、也从不给寄钱寄物的人,可却他妈养得又白又胖的,你想得到干什么用的吧?“合欢”代用品!h就是其中之一。要搁以前,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他有这个胆子!可现在我信,因为我的《六祖坛经》丢了,有人告诉我,是他偷的,咱忍了,相信他就是成不了道友,可心里也能种点儿善根吧?
我把几个平常跟咱不错的人叫到门外,我给他们跪下,磕了一个头,求他们帮我一把,跟咱一起去把他找回来。人家给足了咱面子,没有一个说个不字儿!你猜怎么着?还真是万幸,在我扔酒瓶子的雪坑里把他给找到了。他把剩下的半瓶酒全给喝光了,正睡呢!身子都快冻僵了。我赶紧把他叫醒,几个人轮流背着他往回走。为了不让哥几个受累,我背的时间最长。半路上,他把头垂在我的肩上,哇哇的哭了,低声跟我说:
“兵哥,您救我干吗?连想死得像个人都没戏吗!?我想跟阎王爷退货…..”
要搁以往,我早嫌他嘴臭了,可当时,我觉得他真该是个女孩子,就流着眼泪哄他说:“善男子,退货也不用死呀,活学活换呀!”
他却说:“我真不愿天天做着恶梦活着了!不是被干,就是被宰。老有人要办我,跟团黑影儿是的总跟着我。我本来想拉你做垫被子,看你是不是……真能忍到家。”
听完他的话,本来挺热的脊梁直他妈犯凉!两腿一软就跪雪地上。我把脑门儿顶在雪里,心想,人的心是什么玩意儿?他算得上真畜级干部吧?你媳妇儿有它恶吗?她离开你,你难道不觉得是一种解放吗?那一天,那一刻,在这个世界上,我想见的人只有一个,佛!可六祖又说心外无佛。真想骂人,可又骂谁呢?
别人帮我把他背了起来,我喘着粗气,心里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
他喝醉了,说的是酒话。他是为救你来的!他是为救你来的!!
信纸上有几点发皱的地方。
写不下去了,不是苦,只是难过,哭了――为心――这个没有院墙的监狱,把佛圈着,就是不让他出来!!!